他接完电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走过来就跟我说:“陈三三,我有急事出去一趟,你早点洗澡睡觉吧。”
我张了张嘴,想问到底出去干嘛,却还没问出口,张明朗就说:“我妈让我去医院一趟,说是急事。”
都说了去医院,我也不好再问什么,叮嘱他开车小心一点,就让他出门了。
因为他一直没回来,我心里面担心着,压根睡不着,就挨着小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最后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张明朗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
他开门的时候我就直接迎上去了,看他的脸色不好,更是担忧。
所以我赶紧问:“没事吧?”
张明朗的神色有点恍惚,突兀地伸出手来扶住我的两肩,盯着我就说:“陈三三,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看他的神情,我的心里面一个咯噔,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然后,他忽然一把将我狠狠拽进怀里面,慢腾腾地说:“陈三三,我对不起你。”
我的心瞬间就跟从高空被摔下一样,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猜测的折磨,我说:“你还是直接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张明朗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越来越轻,可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苏小米跟我有个小孩,两岁了。”
这句话,就跟针似的,一下子扎进我的耳膜里面,我的耳朵被震的生痛。
而刚刚才摔得七零八落的心,就像被人拿着锤子拿着钉子,按在我的心口就敲下去,那些钢铁的钉尖就这样狠狠地被镶嵌到了我的心里面。
痛觉,就这样如同夏天的池塘里面疯狂而嚣张的水草一样,一直一直在疯长,枝繁叶茂想要将我内心那点点才找回来不久的氧气全部抢掉,我难受得想死,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能拿着他的过去,一直一直揪着不放。
可是现在,我怕了。
哪怕几个月前,苏小米如何冲我叫嚣都好,我的心里面还有些笃定,我觉得我胜券在握。
而现在,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
那就是我陈三三,就在十几天之前失去了孩子,而她与张明朗有着一个两岁的孩子,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是根本无法忽略的存在,他是张明朗的血脉,跟他血浓于水。
而我该说些什么?
是的,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有点颓然的,我挣扎着推开他。
我冷静得可怕,就跟上门去收账一样,跟别人讲数那样,我问他:“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几个小时之前一起去买小狗的甜蜜还历历在目,所有的甜蜜似乎还缠绕在指尖里面还没散去,然而现在我知道了,之前所有甜蜜的铺垫,不过是为了彰显后面有多残酷。
我觉得我还是冷静一点好吧,我觉得我绝对不能现在就掉下眼泪来,对于他而言,或者有个两岁大的孩子是个喜事吧,而站在我的角度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就是悲剧吧。
我们两个人,面对这件事,有着截然不同的角度和心理感受,那我断然不能还没说开就声嘶力竭。
我还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想的。
可是我明明是想忍住的,却在与他的对峙中,红了眼眶。
这个时候,在一旁的小猫突兀地打翻了牛奶,碗被它推得当当响,我终于找了一个焦点安放自己的视线,我终于能有个借口把自己的脸转过去不再看他。
我还是怕他看到我脸上汹涌浮动生生不息的害怕。
而沉默对峙了一阵,张明朗忽然奔上来又是狠狠地抱住我,伏在我耳边就说:“陈三三,你先别激动行吗?今晚是小志病了,我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打给我的。”
小志。
我明白了,还是个男孩子。
不管他张明朗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好,我似乎都能看到了我跟他悲哀的未来。
这段时间,失去孩子之后我形同枯槁,可是那不代表我憔悴得把智商都丢了,我还是那么懂得察言观色,看到张明朗压低声音讲电话,讲没多久就激动得想要发飙,嘴里面细细碎碎的语言被我小心翼翼地拼凑出来,那就是张百岭在我失去孩子之后,不断不断地跟张明朗说不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生之类的。
我一早就知道张百岭并非真的接纳我,他在我怀孕那段时间所有的和颜悦色全部看在了孩子的份上,人性的残酷和恶心,我早已经看透透了。
而现在我眼前的男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张百岭也一样,一样的肤浅,一样的在骨子里面有着女人就该为他传宗接代的根深蒂固思想,他会不会因着这个小志而对苏小米别样对待。
我也会想,他会不会因为苏小米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还不声不响的,这会激起他对她更多的怜悯和愧疚。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我就难受得死去活来。
我成了那种自己都鄙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