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本想与她去见谢三,问一问他是否知道,林谷青一家与林捕头为何同时出现在客栈,可转念间她又想起沈经纶刚刚对她说过的话。眼下,重嫁沈经纶才是她的首要目标。既然知道沈经纶很介意这件事,她就必须与谢三保持距离。
何欢只能转而询问白芍,魏氏等人的情况,随后又命张伯出门打听林谷青一家有何动向,之后便回了西跨院。
何欢想到的事,谢三自然也想到了。
纵观事情的始末,虽然林谷青收到的匿名信更为可疑,可匿名信压根无从查起,而林捕头怎么都不愿透露,他所谓的“可靠”消息到底是哪里来的,谢三转而想到了肖捕头,命手下跟踪他,很快便发现,他的线人是诨号“王瘸子”的闲汉。他直接把王瘸子抓回了衙门。
林捕头原本一直在调查何大旭等人被杀一案,得知王瘸子被抓,他急匆匆赶回衙门,就见他跪在肖捕头面前,而谢三正坐在一旁喝茶。
林捕头上前向谢三行礼,沉声说:“谢三爷,王瘸子跟了我很多年,您把他抓来衙门,以后……”
“王瘸子是你的线人?”肖捕头一脸错愕,续而是愤怒,他一脚揣向王瘸子的肩膀,指桑骂槐怒道:“你老实交代,你给我假消息,是不是想陷害我!”
林捕头微微一愣,询问肖捕头:“老肖,怎么回事?他是我的线人,怎么会给你消息?”
不待肖捕头回答,王瘸子转了个身,对着林捕头连连磕头,嘟嘟囔囔说:“林捕头,小的虽不该同时跟着您和肖捕头,但小的给你们的消息都是千真万确的。”说罢,他又对着肖捕头磕头,信誓旦旦说:“肖捕头,何三老爷勾结反贼走私货物,这事儿千真万确……”
“嘭!”谢三撂下茶杯,沉着脸说:“所谓捉贼拿赃,肖捕头可是去何家搜查过的。”
“这位大人!”王瘸子对着谢三猛磕头,哀声说:“这些年,小的一直以贩卖消息为生,做事都是讲口碑的。您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林捕头和肖捕头,我给他们的消息,哪一次是假的?”
肖捕头抢白道:“王瘸子,你干这一行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行有行规,一仆不侍二主。”这会儿,他深深觉得,林捕头总是压他一头,根本就是王瘸子把有价值的消息都留给了他。
被肖捕头一声呵斥,王瘸子立马噤声了,跪趴在地上,身子抖得似秋风中的树叶,心中一阵愁苦悲愤。
王瘸子并不是生来瘸腿。他的祖父、父亲都是掌帆的好手。十年前他跟随父亲,第一次随林何两家的商船出洋。出洋虽然辛苦,海上的日子更是难熬,但他们辛苦一年的工钱,足够一家人滋滋润润过上两三年。
十年前,王瘸子不过十七岁,他清楚地记得,那个白天,天阴沉沉的,寒风凛凛,眼见几艘大船围过来,他紧张地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告诉他,跑船和押镖差不多,林何两家在海上经营多年,遇上海盗,按例给些买路钱就是。
果然,两边的船队用他听不懂的话喊了几回话,就有小船来回搬运了几箱子东西。当天夜里,主船停火通明,隐约中还有丝竹乐曲声,伴随着男人们划拳喝酒的声音。
王瘸子用完晚膳就回船舱睡觉了。半夜,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父亲推醒了,睁眼就见船舱外火光冲天,把黑夜照耀得如白昼一般。他被父亲拽出舱门,只听到四周满是嚎叫声,哭喊声,几艘黑漆漆的大船把他们的船队团团围住,大船的船沿稀稀落落站着手持弓箭的黑巾人。
他还来不及询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一支羽箭直直朝他的面门射来。就在他呆愣间,父亲挡在他身前,羽箭射入了父亲的肩膀。他在那时才看到,父亲浑身是血,已经杀红了眼,他手上的大刀亦沾满了鲜血。
他惊愕地说不出话,就见两名黑巾人挥刀向他们砍来,其中一人大喊:“杀了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他本能想要保护受伤的父亲,却被父亲一把推落海水。他从冰冷的海水中浮出水面,就见父亲已经卧趴在船舷。他眼睁睁看着黑巾人挥刀砍向父亲的后背,就听父亲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叫:“快去主船,保住性命!”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羽箭像雨滴一般向他射来。他一头扎入海水,他知道自己的右腿被射中了,可是他不觉得痛,也不觉得冷。想起父亲的遗言,他试图向主船游去,就见那艘船像离弦的箭,在大黑船的追缉中仓惶而逃。
他满心绝望,想要游回父亲身边,忽然间所有的商船在同一时间起火,火光照亮了整片海域。熊熊烈焰中,他看到黑巾人扯下面幕,依次并列在大黑船的船沿,对着烈火欢呼庆祝。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绝望地抱住漂浮的木板,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天,当他睁开眼睛,就见明晃晃的太阳挂在蔚蓝的天空,而他正躺在无人的沙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