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中依然能保持警觉,这是孟有田对下毒者的警惧和担忧。在听到了脚步声时,他下意识地醒了过来,手很自然地放在了腰间的手枪上。在有些朦胧的睡眼中,他看见了一副憎恨、怨毒的面孔,但睁大眼睛,却是胡嘉英的和蔼笑容,似乎刚才他产生了错觉。
“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胡嘉英的表情很真诚,很歉意,“我来叫秦主任去开会,小孟啊,你还是进屋歇着,当心着凉了。”
孟有田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儿,我这身体没那么娇气。”
听到外面的声音,秦怜芳从窗户里露出脸来,冲着胡嘉英笑了笑,说道:“胡指导员,你先走,我收拾一下就来。”
“还收拾什么呀?”胡嘉英故作亲热地笑道:“开个会还要沐浴更衣不成?头发也不乱,衣服也整齐,就这么走出去,也把全村的妇女同志给盖过去了。”
秦怜芳并不喜欢这种轻浮的口气,孟有田例外,她的脸沉了沉,没有说话,只是关上了窗户。不一会儿,她拿着条湿毛巾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孟有田跟前,关切地说道:“孟大哥,你擦把脸,然后一起去开会吧!”
孟有田抿了抿嘴,接过毛巾,凉湿的感觉从脸上扩散,驱散了残余的睡意。
“小孟同志也参加吗?”胡嘉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霾,有些疑惑地问道。
“是啊,冯连长和周队长他们上午来过了,让孟大哥也去。”秦怜芳接过孟有田递还的毛巾,又柔声问道:“孟大哥,要不要找副担架,你的身体——”
“不用,不用。”孟有田站起身说道:“走几步路当什么紧,我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咱们这就走吧!”
“等一下啊!”秦怜芳释怀地一笑,转身回屋,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背着个水壶,还挟着把伞。她回身把屋门锁好,来到孟有田身边,说道:“这日头太毒,我给你打着伞,扶着你好了。”
胡嘉英眯了眯眼睛,实在不愿看到秦怜芳对孟有田这副关怀备至的样子,他一拍脑袋,叫道:“哎呀,忘了件东西,我还得回去拿,你们先走。”说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孟有田望着胡嘉英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秦怜芳扶住他的手臂,才恍然醒来……挤压战术尽管收到了成效,但却是建立在一部分正规军在敌确保区的有效牵制的基础上。经过较长时间的战斗,这部分正规军损失较大,急待休整。而失去了牵制的日伪军一旦增援据点,围困的企图便要落空。甚至敌人可能采取主动进攻,以一次扫荡彻底稳固据点。
强攻面临重武器缺乏。攻坚能力薄弱的制约;长期围困又没有时间,这便是目前八路军和区中队的两难处境。会议开得并不顺利,几个建议都在讨论中被否定。大家并没有想出最好的办法。
月光洒了下来,蟋蟀在凄切地叫着,夜的香气弥浸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温柔而平和的夜,屋子里的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孟有田看着一张简易地图在冥思苦想,秦怜芳有些焦躁,但却耐着性子在旁边摇着蒲扇,不时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孟有田。
“哎!”孟有田轻叹了一口气,抬头苦笑着说道:“你别老那样看我呀,我又不是诸葛亮。再说,就是诸葛亮生而复生,我估计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秦怜芳眨了眨猫眼。勉强笑了笑,说道:“瞅瞅你怕什么,开会时有很多人看你呢,还不是相信你,相信你能想出鬼点子来。好了。你也别着急,我去给你倒点水,咱们慢慢想。”
孟有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后一靠,倚着被袱撂轻轻揉着太阳穴。脑袋僵住了,光想着怎么尽快拔掉据点。什么化装混入。什么土炮车强攻,那些曾经在抗日战争时期出现的方法几乎都想过了,但都因为不切实际而被他一一否定,该是换换思路的时候了。
“别着急,喝点热水。”秦怜芳走了过来,说道:“我加了姜和糖,对你的胃有好处。”
孟有田感激地看了秦怜芳一眼,就着碗边喝了一大口,立刻瞪圆了眼睛,鼓着腮帮子,好一会儿才咽了下去,呼呼直吸气,叫道:“好烫,好烫。”
“你瞧你,这么心急,没看我垫着毛巾端来的?”秦怜芳又好笑又心疼,“没烫坏吧?让我看看。”
“没事儿,没事儿。”孟有田摇了摇头,突然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盯着秦怜芳。
秦怜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有些游移,偶一接触到孟有田的目光,又迅速挪开。
“别着急,别着急。”孟有田似乎有些恍然地嘀咕道:“这一着急呀,就容易出错,看,把嘴烫了不是。”
秦怜芳噗卟一下笑出声来,说道:“瞧你,象个小孩子,嘟囔些什么呀?”
孟有田一笑,招了招手,示意秦怜芳坐在身旁,拿起炭笔指点着示意图说道:“你看,现在的情形和当初鬼子开始修据点的时候差不多,大家心里都着急害怕。想想当初的损伤,事情坏就坏在心急上。所以,你说别着急,才是冷静之举。”
“什么冷静呀,你又要把高帽子给我扣上。”秦怜芳轻轻撇了撇嘴,说道:“好吧,我不计较,那你说说不着急的法子吧!”
“鬼子刚修据点时,立足不稳,虽然兵力不少,但却无法展开行动。”孟有田边思索边说道:“现在呢,确保区的争夺暂时告一段落,大家就担心鬼子依托据点继续向前扫荡蚕食。其实,情况并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严重,扫荡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们有对付的经验,并不怎么害怕。”
“嗯,只要应对得当,损失的不过是些房屋,我们还是能够承受的。”秦怜芳眨着猫眼说道:“当初鬼子修据点时,我们急于求成,遭受了损失。后来索性让他们修,也没把咱们怎么样嘛!现在呢,你的意思是不是也顺其自然,不去管它?”
“意思相近,但你用的词不是很准确。”孟有田说道:“既然短时间内无法动摇敌人坚守据点的决心,那就做长期的打算,做好反扫荡的准备。收割前,收割后,是鬼子容易出动的时候。收割前扫荡可以破坏秋收,让咱们饿肚子;收割后呢,青纱帐没了,更利于敌人行动。咱们要抢先行动,破坏敌人扫荡的准备,争取时间。”
“什么样的行动?”秦怜芳意识到孟有田要说到重点了,拿出了笔记本。
“大破袭。”孟有田的手指点在了公路上,“小打小闹已经不够劲了,咱们来次轰轰烈烈的。动员几百人,嗯,或者上千人,嘁哩喀喳,一夜之间,把这公路挖得千疮百孔,电线杆拔得一根不剩。”
秦怜芳的眼睛亮了起来,似乎看到了那种壮观的景象,但又有些担心,问道:“敌人要是出来怎么办?”
“大姐,那是晚上啊!”孟有田用笔敲了下秦怜芳的手指,笑道:“晚上鬼子不敢有大规模行动。再说,出来就揍他,一个主力连,还有区中队和民兵,再加上地雷封锁,还不够他们受的。你再仔细分析一下,这是敌人的据点,有两百多人,鬼子有三分之一,剩下的可都是皇协军。这里呢,是敌人离得最近的一个据点,兵力只有一百多,还多是皇协军。平时咱碰不动他,离开了乌龟壳,嘿嘿……”
“嘿嘿,没了乌龟壳,就砸扁他的狗头。”秦怜芳抢过笔回敲了孟有田一下,笑得畅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