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谢瑾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名便衣警察,礼貌地说:“谢小姐,还要麻烦你再去警局一趟。”
“哦。”绑架的案子,警察总是反复地在问一些问题。
只是没想到,去警局之后他们要跟她谈的不是关于绑架的事情。
负责的警官拿出了一份笔录:“抓到一个走私贩,他很配合我们的工作,不但交待了自己的罪行,还交待了其他事情,其中一项是关于你父亲的死。我们搞错了一些事情,一直认为你父亲是被龙诚意外撞死,但是据这名走私贩透露,你父亲是被高六杀死,当晚九点四十五分左右,高六遇上了谢文鸣,趁其不备用板砖猛击头部,导致谢文鸣死亡。而后,高六将尸体挪到不远处待拆迁的房屋中,巧的是,二十分钟后,龙诚为了追击苏羡妮,将房屋撞塌。”
“当夜雨大,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事发时间相隔太近,法医并不能验出谢文鸣的准确死亡时间,伤口又是砖石造成,才造成了我们的误解。对此,我们很抱歉,虽然这名疑犯声称他只是负责开车,没有参与作案,但我们认为他是从犯,会一并提起公诉……”
谢瑾呆然地坐在椅子上,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酸甜苦涩的情绪一并涌来,如滔天浪潮将她淹没,谢瑾在这浪潮中沉浮不定,像是不堪负重,又像是忽然得到了解脱。
隔壁的人似乎激动起来,音量略高,连谢瑾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你们怎么办案的?巧合?就算巧合也有疑点啊,我们都从卖熟食的张师傅那里了解到谢文鸣那天晚上带了伞,你们却说他在避雨,而且时间也对不上,我们都假设出这种情况,你们却没把事情了解清楚……”
是龙易,警察找不到龙诚,他的父母也不在本市,只好通知龙易。
警察絮絮地道歉,但前几天龙易被警察提审,饱受了一晚上的折磨,此时终于扬眉吐气:“还好意思提诈死的事情?不是你们办案不严谨,我哥哥至于诈死吗?你们对我哥哥的身心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影响了我全家的幸福生活,导致同诚集团股价大跌,公司市值蒸发了一半,这个损失谁来赔……”
他不依不饶,语气十分嚣张。
离开警察局时,谢瑾正好在门口碰到他,龙易朝她摊了摊手:“你看,你爸爸的死跟我哥哥没关系。”
谢瑾眸中暮霭沉沉,声音沉静得像是古井里的水:“你们已经发现疑点了?”
“是啊,昨天我本来想找你聊聊周志天,结果思远哥哥老在旁边打岔,我就忘了。我原本猜测是周志天布的局,没想到是高六干的。”龙易在旁边叹气,“哥哥真冤啊!白内疚了那么久。”
可龙诚告诉她,他是故意杀死了谢文鸣。
谢瑾眸色幽暗,朦朦烟波沉结,几乎要滴出水来。
空中传来低低的轰鸣声,她抬头仰望天空,一架飞机平稳地滑过天际,后面拖着一条雾白色的长长云带。
看了看时间,龙诚已经走了。
他心头早已经有了答案,却仍不愿意相信曾良宵的话。
疼痛一旦烙下,就算复原也会留下铭心的伤疤,她在火灾那天抛弃了他,何尝不是一种伤害?他知道他们回不到从前的模样,宁愿自责地相信是自己的过失造成了谢文鸣的死亡,也不愿意去相信曾良宵情急之下道出的真相。
最终,选择落荒而逃。
回到酒店,母亲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稚嫩的童音,是她和现任丈夫生的小儿子,孩子还小,柳定琼心有牵挂,通话结束后,她问:“谢瑾,警察局那边怎么说?要没别的事,我们明天就走。”
谢瑾站在窗户边,目光越过高空看着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不同形状的屋顶高耸入云,城市繁华依旧,玻璃外墙在阳光下反射着亮眼的光,她回过头:“妈,你早点回去照看小宝,我不走了,继续留在Y市。”
“为什么?”柳定琼大为不解,又叹气:“谢瑾,你是不是还在怨我和爸爸离婚的事?”那年柳定琼心如死灰,谢瑾力图保住自己的家,觉得父亲尚能拯救一下,但柳定琼不顾女儿挽留走得十分决绝,此后谢瑾都跟她联系得少,她愁怨道:“我跟你爸早两年就没感情了,不想影响你,一直拖着……”
“妈,我从没怨你,你当初做得很对。”谢瑾打断母亲的话,父亲死了,但母亲至少得到了幸福,坚定地砍掉鸡肋婚姻,追寻自己幸福的脚步。事实上,母亲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这方面,她更需要向母亲学习。谢瑾浅笑:“我不走,因为这里有东西值得我留下。”
她的声音沉静如水,却异常坚定。
低下头,目光落在酒店的后花园,葳蕤草木中,谢瑾远远地望见簇簇莲花似的花瓣,玉兰花迎着金秋的风在枝头傲立,片片白影生光。
明明是早春的花卉,竟在这季节再次复苏。
谢瑾微微笑了笑,笑容虽浅淡如薄雾,却清朗如金秋的阳光。她不知道她和龙诚之间还有没有缘分,过往的误解在彼此心里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可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左胸处的心脉在每一次跳动间带起丝丝缕缕的疼痛,那是她还未干涸的恋情。
留下来,亲眼看到它朽烂成灰,或等待它再次复苏。
否则,人生怎么能甘心?
柳定琼劝不动她,终是一个人离开了Y市,谢瑾租了房子,开始重新在网上投简历,或穿梭在各大人才市场,她拎着包在这座繁华的赌城行色匆匆,只是这回,心头却不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