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镜泊听着这话,感觉十分不舒服,他当然清楚那晚发生的事件跟万国侯一点关系都没有,高靳这样说,分明是不想出正面的解答。
“小俞,我有一个建议。”高靳放下胳膊,慢吞吞地说,“或许能让沙部长同意继续施工。”
“你说。”俞镜泊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高靳看着脚下的青草。虽然已经好几天没有下雨了,但这里的草坪碧绿如织,想来是园丁辛勤照料的结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显出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给他好处。”
俞镜泊几乎要叫出声,“高总,我们给过好处了啊,你忘记那箱钱了吗?那可是……”
“嘘。”高靳将手指竖起来,放在嘴边,“我当然记得。”他迅速看了下周遭,确定没有人在关注他们之后,才接着说,“但出了叶颖君的事情,那笔钱就只能算我们给沙伏嘉的赔偿了。”
“什么?!”俞镜泊惊呆了,“明明是他看上那服务员,才闹出事的,怎么变成我们给他赔偿了?就算是因为你……”
“你要站在沙梦说的立场上看。”高靳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当然觉得心里不平衡,但沙梦说可能觉得,是我们拖他儿子下水了呢。”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充满挖苦的笑容,“你又不是不了解沙夫人,她和沙部长两口子可是觉得他们的儿子是天底下最乖最好的呢。”
“怎么会这样?”俞镜泊垂头丧气地说。他苦闷至极,也顾不得仪表,只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我们还要送多少才够啊?”
高靳好笑地看着他,“我们不送钱了。”说着,高靳弯下腰,从花廊外侧摘下一朵开得正旺的红白毛茛,他将花举到鼻子附近,但他很快发现,这花是没有香气的。
“那我们送什么?”俞镜泊看高靳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来气。他着急得要命,但又不好催得太明显,简直百爪挠心。
“按照‘老有所为’的协议,你占股百分之六十四,我占股百分之三十六。”高靳看着红白毛茛那红黄相间的花瓣,不知怎地想起了游津兰的画,这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一些,“我让出一部分,你也一样,然后我们送给沙部长,这就是最实际的好处。”
“什么?!”俞镜泊的眼珠子几乎要从镜片后面蹦出来了。
“我说,我们各自让出一部分股份,送给沙部长,这是目前看来最有效的方法了。”高靳耐心地解释道,“没办法,你手续再齐全,也得有他点头。”
“你出多少?”俞镜泊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道。
“这样吧,我让出我所持有的四分之一,你也让出四分之一。”
高靳这句话令俞镜泊目瞪口呆,“你出百分之九?我出百分之十六?我们要给他百分之二十五?”
“你别不舍得,他还不一定会要呢。”高靳讥讽地说,“这不是小数目,他一定会反复考虑的。”
“不是……高总,这也未免出得太多了!”俞镜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第一期的总集资金额是三亿,可是现在还没开始动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两千张床位。我银子都扔进去无数了,还没听到水花响。现在,你又要我给沙部长送干股,而且还是这么多……”
高靳露出一口白牙,“他参与了分红,就一定会想办法帮我们把事情做好。这个难道很难理解?”
俞镜泊重新带上眼镜,“就算我肯送,他就一定会收吗?沙部长平时不是最爱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么?”
“呵呵,你见过不喜欢钱的人吗?”高靳撕完了手里的红白毛茛,又试图去摘一朵娇艳欲滴的卡特兰。
俞镜泊心里颇不赞同高靳这种摧残花卉的行为,倒不是俞镜泊有多么关心环保或者爱惜植物,他单纯是不想被人看见,而因此说他是没见过好花的土包子罢了。他很想开口阻止高靳,但转念一想,反正万国侯有的是钱,多半也不会在乎这些花,况且现在确实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他便没有开口。
卡特兰的茎杆略粗壮,高靳废了点劲儿才从花廊的空隙处把它给拽了下来。他举着金黄色的花朵,得意洋洋地说,“好香啊。”他将花递到俞镜泊的鼻子前面,“闻闻看。”
俞镜泊略吸了一点气,“是很香,这香味有点特殊,以前好像闻过一次。”
高靳转动着茎杆,神情古怪地说,“不知道这花好不好吃。”
俞镜泊这时想起来了,他在某次音乐会上闻过这味道,“月漱落好像用过这种味道的香水。”
高靳狐疑地问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我也不确定。”俞镜泊答道,“前阵子,好像是六月份,我在一次音乐会上遇到了月漱落,是万国侯带她出来的。就是那次,她身上有这种花香。”
高靳皱了皱眉,“这个女人也是麻烦。”
“还好吧。我看她应该是个不会惹事的人,对我也没表现出什么敌意,我老婆都不知道我之前见过她。”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了皇冠主楼后面的庭院旁边,可以清楚地看到白色扇形小楼了。
“哼,她要是敢多嘴,也不会活到现在了。”高靳神情阴鸷,“比起她,你还是多担心担心沙部长吧。”
俞镜泊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天色已经很深了。他喃喃地说:“大概也只能试试你说的办法了,我还是给沙伏嘉吗?”
高靳摇了摇头,“你得想办法约沙夫人出来谈。”
“给他老婆?”俞镜泊露出极其担忧的表情,“这样行吗?”
高靳叹了口气,“换成你是沙梦说,你敢亲自收吗?”他那笨拙的眼珠慢慢地转动着,“相信我,给他老婆更好。而且,还能让她改善一下对你我的印象。毕竟,叶颖君的事情可是让我们的形象跌到了谷底。”
俞镜泊一想到要将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拱手让人,就顿时觉得心疼肉紧,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暂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他非常着急开工,因为只有等两千张床位都建好了,养老院的的规模扩大了,他才能有更好的经济收益。
想到这儿,他长出了一口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高总,我听你的。”
高靳扔掉手里的卡特兰,“这就对了,想一想那些排队等着入住的老家伙们,你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俞镜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