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这时候还没有睡下,案上几只精致的紫砂茶具,茶壶里袅袅茶烟飘起,顾容昊一闻,就知道是爷爷平日里最喜欢的昆山君子。
顾老爷子亲自斟了一杯茶给顾容昊后才道:“申城的简家在阳城有个大项目出了问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顾容昊接过茶杯,“我已同简旭说过,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顾老爷子点了点头道:“阳城的‘星光天地’原就是温家的项目,他简家在申城的项目做得不好,非要插一脚到阳城,现在出了事情,才找到我们这来,希望我们出钱将这项目给买过去。”
白日里,顾容昊同简旭的谈话其实极为隐秘,知道个中细节的,也就他们两人。可是这会,顾容昊却一点也不奇怪顾老爷子怎么就知道了他们谈的事情,这个家里,表面上在公司里做主的人是顾父这个董事长,但是谁人又不清楚,真正的实权是抓在顾老爷子的手里。
“爷爷,”顾容昊不卑不亢,“简家的事情我不想插手,也不会插手,就像我同简旭说的一样,他看错我了。”
顾老爷子放下茶杯,“可是孩子,简旭是个聪明人,若不是你明里暗里给了他什么提示,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你。”
顾容昊沉默。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道:“这原本是你屋里的事情,爷爷不该插手过问,可是很多事情有一了就会有二,当年的简汐月让你做了太多错误的事情,现在的简竹,爷爷之所以看重她,就是因为她知分寸、懂进退,就算有一天简家的那把火烧起来了,她也绝对不会引火烧到你的身上。”
所以她情愿将那把火烧到顾荣礼的身上,也不来求他,哪怕让他知道一星半点关于她家里面的事情?所以她宁愿舔着脸地去求别的男人,也要在他面前装没事人一样,好像她的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
想起前几日的事情,若说那简长兴砸的是个普通的富二代,两家有钱的找个时间地点坐下来,协商协商也就解决了,可那被砸伤了的家伙的老爹,却刚好是简家在军政界搭不到半点关系的官,一下屁大点的事情就弄得满城风雨。
简旭说简家不是没有塞过票子找过关系,可是票子在这些官的跟前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光见人收钱,没见人办事情。
简家一来二去,钱是塞了不少,可是有心帮忙的却没有几个,在中间搭路子的,不管平常多铁的关系,这时候一个个都跟豺狼虎豹似的,想着法地从他们身上捞钱,就吃准了他们在军政界没有半点关系,明摆着占你便宜你也得哈喇着往人身上去贴不是?
可是后来简旭又说,简长兴的案子峰回路转,本来是他砸的人又变成不是他砸的了,就连原先吹胡子瞪眼睛装得一派清正廉洁样子的郭局也给了好脸色,大半夜地亲自带人来把简长兴放了,还做东请简家的几个人下馆子吃了顿便宜的“清正廉洁”饭。
简旭说,就是饭局里听那郭局说是上头的决定,严令彻查此案,他们才出动了大量的警力,在一个不知名的路人手里找到了用手机拍成的片段,说清楚明白地看到那官二代的头不是简长兴砸的,是当时跟他一起的另外一个人砸的,所以也就关了简长兴几天,教育教育,就给放了出来。
顾容昊现在想起简旭当时的嘴脸,那副隐隐晦晦,说一句停半句的模样,分明就是在试探自己。
郭局说的那位“上头”,正好就是前几日到过边城,还由他顾容昊做东请过便饭的省委副书记。
简家若是其他的人出事,简竹顶多就是干着急,可是这个简长兴不一样,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但凡简长兴出点什么事情,那火烧的不是她的人就是她的心——为了这个唯一的弟弟,她真是什么事都敢做也完全可以不顾一切不管自己。而顾容昊也是脑子一热,就在那饭局上,提了简长兴的事情,这才有了后来的顾荣礼给郭局打电话,郭局的欣然同意。
书房里,顾老爷子并没料到自己的一句话引得顾容昊这么千头万绪,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孙子一眼,他才道:“爷爷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你明白,如果有一天顾家要吞并简家,那能做这件事情的就只能是你,而你最不该的,就是被感情迷了眼睛。”
顾容昊回到自己的那栋小楼时,廊檐下一盏昏黄的路灯,大抵是为他留的。
他径自上了二楼,推开空荡荡的房门,只站定不到几秒,又转身上了三楼。
三楼的房门照例并没有上锁,他又想着,就算是锁着也无妨,这里是他的小楼,他想进哪个房间就进哪个房间,想睡哪张床就睡哪张,若是房门锁了就用钥匙开,若是没有钥匙他就硬闯。
房间的门推开了,简竹似乎有极好的睡眠习惯,不管是不是周末,一般不超过夜里零点,她就会准时躺在床上,只要挨床,她就能很快入睡。
顾容昊侧身关好套房的房门,径自经过她的床边走进浴室梳洗一番,浴室里的水汽蒸腾,也不知道浑身究竟是哪里又不对劲,不管用多冰凉的水冲洗身子都不行,那火热的温度和痒与难耐总像是千万只蚂蚁,顺着他的大脑和脖颈一路向下爬,爬过他的心尖、灼烫他的灵魂,再最终缠绕汇聚在他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