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行为,显然很反常,他何至于劳师动众带着人亲自到闭月阁来翻曦娘的屋子。这么做,若不是急疯了,可能就是故意闹出动静,希望有人知道曦娘受到了威胁。而能将曦娘的安危视作自己的安危的,世上没有几个人。
庞峻轻轻拍了曦娘的脸蛋,森冷地说:“从前你一向表现极好,将来也最好明白,谁才是你的主子。不要以为和什么人称兄道弟,就真的抬高了身份,一个娼妓,还想怎么样?”
曦娘紧紧咬着唇,一言不发,眼中晃荡的,是对于庞峻的恐惧和屈从。她在世人眼中的傲气或洒脱不羁,从不会在庞峻的面前表露,不是她不敢,而是她必须这样,为自己,为闭月阁里几十个姐妹生存下去。
“我再问你一次。”庞峻双眸如刃,“那个信封的男人,到底是不是慕家的人,他有没有见过齐晦?”
曦娘想,就是这会儿死了也不能说实话,竟流出眼泪来,颤巍巍道:“大人……奴家几时敢欺骗您,大人,奴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庞峻却问:“昨天你们不是一起去了慕家园陵?那个姓封的不是来找你了,难道什么都没发生,他们是不是见面了?”
曦娘知道,她或是齐晦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宰相的监视下,但昨天慕清和齐晦相见,连老鸨都没看到,她就想赌一赌,便说是二皇子夫妻俩在这里等她,她去打发了姓封的男人。这一切都是扯谎,管他庞峻知不知道真相,她就是死,也不能说实话,就赌个万一,万一庞峻真的不知道呢?
果然昨天的事,庞峻并不知道真相,是姓封的今天又不见了,最后的踪迹,是查到他在闭月阁出现,那么巧昨天齐晦夫妻俩来过这里,庞峻总觉得,姓封的小子就是慕家后人,怕他们已经和二皇子相认了。
而他最最担心,就是慕家人消失二十年,可能已经解开了开锁之谜。他二十年前曾拥有开锁的关键,因百思不得其解,请来匠人钻研,谁知竟被盗走了那块木牌,连人带着木牌消失了十几年,可能眼下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重回慕家之手。
“若撒谎,闭月阁所有人,都会给你陪葬。”庞峻冷然威吓,想他堂堂宰相,竟如此对待一个烟花女子,可他是企图窃国之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此时此刻,齐晦正悄悄潜入宰相府大小姐的闺阁,庞夫人刚刚来过一回,结果女儿依旧病病殃殃不搭理人。下人们喂不进食物,汤药都是强掰开嘴灌下去,从早折腾到夜里,二位少奶奶已经撑不下去,这会儿又被婆婆一顿没道理的训斥,不禁心生怨怼,待送走庞夫人,妯娌二人竟在门前咒骂:“老不死的东西,自己有本事生没本事教,还来拿我们出气。”
齐晦知道,庞家一向人情寡淡。
大少奶奶身体撑不住,懒得咒骂婆婆,自己负气先走了,二少奶奶则把怒火发泄在下人身上,指桑骂槐地隔着门斥骂她们,之后也扬长而去,管她庞浅悠死活,这一下子院落里倒是清静,世峰便看准时机来了,命下人退出屋子,好让齐晦进来。
病榻上的浅悠早已憔悴不堪,恍惚见三哥来了,眼中暗沉地划过不屑,可三哥身子一晃,身后就出现另一个人,她顿时双眼放光,奈何身体已经撑不起来,只是泪如泉涌,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
世峰坐到了一旁,想让他们好好说话,他不知自己该不该听,他心里何其矛盾,在湘湘出现之前,他一直觉得妹子若能和齐晦凑一双,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可齐晦有了湘湘,且怎么看和妹妹都配不到一起,他心里明白,就算没有湘湘,甚至没有别的女人,浅悠和齐晦也无法走到一起,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为情所困,闹得不死不活。
“你来啦……”浅悠艰难地发出声音,没力气,又哭得伤心,说话很艰难,可还是激动得难以自制,伸出手朝着齐晦,“为什么要骗我呢,你们是不是太过分,还把她送到我身边来。”
齐晦平和地说:“我和世峰在做些什么事,你多少知道一些,湘湘也被卷进来,为了保护她周全,才把她藏在你这里。那时候事出突然,没有好好向你解释给你一个交代,是我不对。但是……”话到嘴边,看着虚弱的浅悠,他才知道不容易说出口,毕竟这简单的几句话,对浅悠来说,比利刀更伤人,甚至会要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