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是那啥……”黑虎对着弘隽的眼神,越发的吞吐了。
“有一次,银翘又想起她姐姐,生气很大,骂人很凶。她骂……她说……皇上是昏君,有眼无珠,吃了猪油蒙了心。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还认了妹妹给送人。”
黑虎前面吭吭呲呲,后面就一口气说完,然后开门就走:“斋饭好了,属下去给主上端过来。”
弘隽看着逃也似的黑虎,品着他说的事。‘自己孩子都不认,还认了妹妹给送人’?这么说,银翘早就知道唐晓的孩子是自己的!
别人都知道,唯独自己不知道……
弘隽起身,恨不得现在就过天井去看小俊俊,去看那个拼死给自己生下儿子的女人。
可是手触到门上,银翘的后半句话又在脑中炸起。‘还认了妹妹给送人’……
妹妹,安平公主。
弘隽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初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一家三口’温馨无比的用了斋饭。肖寒撤了桌子之后,回来又抱起小俊俊:“妈咪今天很累,小俊俊今晚和爸爸睡好不好?”
“好啊。”小俊俊打着哈气回头不忘和妈咪道晚安。
小俊俊和肖寒很亲,平时在山谷也和他一起睡觉的时候很多。所以,唐晓不疑有他,还嘱咐小俊俊晚上要听话睡觉。
寺院的夜和山谷的夜一样,很宁静。唐晓坐了一天的马车的确浑身酸累,于是脱了外衣,只穿着白色里衣,上床,吹灭蜡烛。
疲累又加上药性袭来,唐晓很快睡着。只是多日不曾做梦,今日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微微叹气的声音。那气息很轻很柔,仿佛一缕微风拂面,还透着温润。有一双微凉的手,指腹轻轻贴着眉毛掠过,停留在鬓角,一下一下轻捋着头发。有一双唇温润,临摹过自己的眼睛,鼻子,嘴角。那么小心翼翼,好像自己是容易破碎的娃娃。
太清楚这个人是谁,可是平时因为不敢想,所以,晚上做梦也很难梦到。
这一次,唐晓不敢动。怕一动,这梦就醒了。
原来自己从不曾忘记他一分一毫。强迫自己三年不想他,可是自己做到了,心却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就湿润了。
有一只手轻轻抹掉眼泪。
唐晓叹口气,这梦还是醒了。
慢慢的睁开眼,夜很黑。
“肖寒,我现在不蹬被子了,不用你每晚再来给我盖一次被子。”
没有人回答。
可是肖寒不是应该说一句‘可你刚刚有蹬掉’。
转头,微弱的月光,床头影影绰绰是站着一个人的。
哎,自从功夫没了,感官减弱很多,连曾经那么好的视力也没有了。
手撑着床要坐起来,身后立刻有一个软枕垫上。
转头要去点蜡烛,晕黄的火苗一跳,床头柜上的蜡烛点燃。
唐晓不由狐疑,抬眼看去,心跳猛的漏掉一拍。
弘隽!
他一如当年,还是喜欢月白的袍子,墨发束起在玉冠里。眉眼芳华别致,唇边清冽凉薄。三年,岁月似乎格外眷顾他,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是曾经淡漠过,锋利过的眼眸,现在沉寂下来,如一口古井,看不出井底的深浅。
山谷三年,寂静无事的时候也偷偷想过,如果有一天和他再见面,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就这样毫无预警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风华依旧,甚至更胜当年。
而自己鬓发凌乱,面色枯黄。
他看见这样的自己一定会嫌恶吧。他如今后宫美人无数,就是个端茶送水的丫头都会比自己水灵。
唐晓垂目,手在棉被里紧紧攥住褥子。
遥想自己在牡丹楼得花魁,一身绯红衣裙,引得无数男人折腰。也曾一身牡丹红裙,在汴梁城下,浴血奋战。
当年……当年自己没有爱上他该多好。不为情所累,不追逐着他的脚步,就在江湖上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人。可笑自己当年总是要自由,自由。可是,女人一旦爱上了男人就失去了自己,再谈什么自由都是奢侈。
就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依然放不下,可是他已经把自己放下了。
不然不会封自己安平公主,也不会……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面色却是那样沉静安然。
唐晓垂眸,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双膝一弯,跪在地上:“皇妹安平公主拜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