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此时,这个象征虞朝权力中心的地方,气氛极度压抑,一个个在寻常百姓眼中的大人物无一不是噤若寒蝉,唯恐惹怒坐在椅榻上的李源。
李源看着低眉的众人,心中的怒火中烧,脸色肃穆,似乎在盘算什么。
庄飞和‘空明剑’等人相互斜视着,感觉就像是背了座大山般,压得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因李源的武学修为高到让他们由心敬畏,而是坐在那个象征皇权的位子上,那种仿是刻在他们心扉的威严让他们感到后怕。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那绝不是妄言。
甚至,李源怒而杀人,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看似没几个人的殿内,但却藏有道道令人身心发寒的杀机,这个就是皇族的底蕴。
众人俱不敢出声。
良久,李源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拟旨赐太子金樽一杯.......”说着,他顿了顿,怒气好似从他的眼眸消失了般,闭上双眼,头颅微微后仰。
“算了,改为让太子在宫中闭府自省,半年不得踏出宫中一步,令拟旨昨夜一事,凡是涉及的大小官员尽皆送往三司会审.......
至于渭水漕帮这个江湖帮派,那就不必再留了,换一个。”
站在案牍旁边的老太监,微微躬身,轻声道,“诺。”
他扬了扬头,朝站在外围的小太监点了点头,只见,小太监躬身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
下完旨,李源猛地双掌撑在案面,嘭的一声,他站了起来。
这一下令得庄飞等人胆颤心惊,连忙跪伏在地上,拜扣。
“陛下请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不管有没有错,庄飞等人是先认错再说。
“哼。”
李源拂手,带动衣袖扬起。
“你们不是说万无一失,一群京畿中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十一人外加巡防营的兵丁,竟还让人逃走,还有整整三千多两黄金。
你们跟孤说,不翼而飞,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不翼而飞,你们在跟孤说笑么?”
庄飞等人直叩头。
“臣等有罪。”
重复多遍,他们也想不通,盘问的漕帮弟子都说有十数箱赃款,但他们把院子翻了个遍,这十数箱黄金始终不见踪影。
联想到这段时间,黄金盗的传闻,庄飞等人那还不懂,可他们抓破头壳也想不到李烨是如何把这十数箱黄金搬走。
李源看着跪伏的众人,不知在想什么,沉吟了好一会。
“孤赏罚分明,昨夜一役,你们都有功,但放跑贼子却是不容置疑的过错,功过相抵,暂不责罚,庄飞你身为蝶庄名捕,那你就有责任把这个黄金盗缉拿归案,诸人配合你,限期一个月。”
说完,他挥手。
庄飞等应承着退下去。
在他们离去后,李源急忙从怀里掏出手绢,捂住嘴巴,闷声咳嗽了几声,随后擦拭着嘴角的血液,在老太监的服侍下,他吞服了秘制丹药。
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影三,派人盯紧太子,给你半年时间,去与‘八臂铁猿’‘秋水剑客’见上一面,能收服就收服,不能就剪除,我不想再见太子在武林中有任何党羽。”
话音一落,烛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多了一个漆黑的身影,仿是把周围的光线尽皆吸纳,飘忽地传来一女声。
“诺。”
阴影扭曲,黑影在地上快速闪动,从窗口飘了出去。
李源不在乎什么黄金盗,小小数千两黄金根本就不放在他心里,虞朝素有金矿盛产,每岁入库的黄金多不胜数,比起什么黄金盗,他更在乎的是太子门客的知名武师。
这些人才是他的心头大患。
到了武师一阶,个人的武力已经让他这个一朝皇帝也要重视一二,尤其是配上太子门客的身份,其中可发挥的作用就由不得他不重视。
这时,天色已然蒙蒙亮。
李源口中的‘太子’李安则在府内徘徊走动,一脸焦躁不安的样子,负手的左手指不停地扣着右手指,眉宇就多了几分愁丝,似在思考。
这般走动,李安已经维持了很久。
不多时,门口走来一个老者,长袍及地,身材不高不矮,云淡风轻地走来。
两人牵手坐下。
“礼老先生,你来了,还请教我。”
李安口中的礼老先生看着眼前急色的人,默默叹了一口。
“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事不能急。
唉!算了,此事休提,老朽斗胆问太子殿下一句话,殿下,你想生还是想死?”
瞳孔大涨,李安看着一脸严肃的礼继明,心中不由下沉,还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后果。
他张了张口。
“礼老先生,你的意思是我父皇会这么狠心,就因这件事就.......”
有些说不下去,他不敢赌李源的心狠不狠。
“太子不是说过陛下身怀重疾,恐命不久矣,就算有皇宫的秘药吊住一条命,那也只有几年的时间可活,这位陛下素来狠辣,五皇子,汕州王......”
礼继明说了一连串的名字,越说,李安的心就越没底。
“这几人无一不是陛下的至亲,可如今,个个都魂归九泉,陛下贪权,临死之人尤无顾忌,猜忌更甚,往日倒也罢,可这种时候。”
李安闻言,心里的恐慌仿是被驱散了般,眼眸露出冷光。
“对,对,老先生所言即是,父皇子嗣众多,少我一个,亦有康王他们,而且皇宫内珍药无数,保住十七这个病人活个数十年也未必不行。
可他认为十七必死无疑,用在他身上也是浪费,连宫内的珍药都不舍得赐几株,还让十七他们兄弟自谋财路,他可不是一个心有亲情的人。”
他像是自我劝告,眼眸越发坚毅。
“我不能等死,先生?”他一双眼眸渴求着礼继明。
“太子深耕朝堂和江湖武林多年,往昔亦有薄名,行的是堂堂正正的争储之法,陛下为免朝堂混乱必不会马上把太子一捋到底,太子还有时间。
这次一子错失,一旦我们能确认殿下失了圣心,那么我们就要行冒险之法。”
礼继明摸了摸下巴的胡须。
“冒险之法?”李安嘀咕着,他眼皮下垂,心有思虑,也有些想不通。
“可不管什么法,那都是需要巨额的钱帛,我宫内是藏银不少,但这次为了置购军弩花费了一些,加上宫内外的支出,一时难以拿出太多钱帛。”
他看着老神在在的礼继明,忧心忡忡。
礼继明把心里的注意娓娓道来,听到李安频频点头。
“炙心花?”李安沉思着,忽的,他颔首说道,“确实,此一时彼一时,这朵炙心花不能再留,该派上用场,那?”
话未问出,礼继明就摇摇手,连声说道。
“不急,不急,还要看着情况,要与夏心阁权衡了一番,这才能再做定夺。”
李安看着窗外的灰蒙蒙,眼眸也变得深邃了,瞳孔带着些异彩。
而在李安与礼继明商讨对策时,‘康王’李泰则是在府上听着下属的汇报,忽而大笑。
“好啊!
太子这下是不死要脱层皮,只是军弩,为何他会突然收集军弩?这数量也不少,应该是为了争位才会用上,可父皇的身体还好好......”
说到这,李泰就眼眸深深一缩,深吸一口气。
“木头,你立即派人去宫里问问,不,应该是细查,我父皇的身子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行事要谨慎点,能不暴露宫里的探子则不暴露。”
站在他旁边的男子应了声,人就退了出去。
位于虞京各家多少有所耳闻,不断有人从各家豪奢的府邸走出,互相走动,一时,虞京多了股风云汇聚,波云诡谲的韵味。
而造就这事的李烨,他则是牵着马,缓步行走在广武大街,朝着城门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