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像冰刀割在脸颊上,也割破伤心,苏呈音觉得自己真是没用透了,他应该...应该满心仇恨去找山村里的那些人讨回公道,还是直接要他们去给苏春陪葬...用什么方式,放一把火,或者,氰化物,还是下毒药...
苏呈音双手掩住哭疼的眼睛,太不切实际了,幼不幼稚。
“嗡---”手机震动打断了苏呈音的荒唐异想, 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脑子里一团浆糊,盯着来电画面到屏幕变暗才茫然接起。
“喂,苏呈音吗?我是魏百闻。”
“喂?苏呈音?喂?”
苏呈音抿紧了唇,“嗯”了一声。
对面松了口气,说到:“我下午拿了你的检查报告,又找了其他几个朋友一起讨论了一下,你的嗓子大概率能治好,声带破损可以修复,但是还需要再做更加全面和精细的检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趟医院?”
苏呈音沉默着,对面也不催他,半晌他哑声道:“再说吧。”
“钱不是问题!”魏百闻赶忙说,“你只管来,你来就可以了,其他一切都不用...”
“再说吧。”苏呈音打断他,“你不用对我好,你没对不起我什么,不管是对我说了实话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我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等以后...以后我能赚钱给自己治病了,我再来找你。”
“好,等你高考完。”魏百闻心疼他,安慰他,“你是苏春的宝贝,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苏呈音又被惹哭,他重新掩住脸,低泣道:“谢谢你。”
咖啡厅的服务员很为难,陈祈也知道自己在为难别人,可他没办法。
他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给苏泠打电话:“妈,请你喝咖啡。”
不多时苏泠拎包来赴约,面前放的不是咖啡,是一盘甜甜圈。
“说好的咖啡呢?”
“怕你泼我,没敢点。”
苏泠失笑,越发好奇了:“故弄玄虚。”
外套放在一旁,陈祈身上穿着件高领艾绿色毛线衣,显得他帅气又乖巧,他说:“我下午在这里找到苏呈音,他哭成了个泪人,我小时候断奶都没哭成这样。”
苏泠追问:“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瞒着我,他不跟我说。”陈祈叹气,“我把他带回家了,他心情不好,睡了一下午。”
“他现在已经回家了?”
“嗯,送他回去了。然后我到这里来寻找线索,他不告诉我,我自己想办法。”
苏泠轻轻指责:“你这样不好,也不对。他既然不肯告诉你,你就不该执意去...”
“妈,”陈祈抢白,“我刚才连恶意举报,报警等警察来调监控时我在旁边围观的办法都想了,服务员被我烦得恨不得先报警抓我。”
苏泠笑骂他:“胡闹!”
“妈,你听我说,”陈祈不再玩笑,他顿了顿,酝酿措辞,随后端正坐姿,“你和苏呈音都姓苏,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五百年后的今天,你还想不想和他再成为一家人?”
苏泠琢磨了片刻,一个一个排除掉这段话里隐含的各种可能性,她在陈祈紧张的凝视里抬手招来服务员:“一杯温白开。”
白开水端上来了,陈祈终于开口:“妈...”他半分不认为他妈妈,优雅的苏泠女士,会上演泼水的电视剧戏码。
在快把陈祈紧张疯掉的时候,苏泠却只说到:“关心则乱。”
“我知道。”陈祈叉起一个甜甜圈,咬一口,糖粉沾了满唇,甜而不腻,苏呈音肯定会喜欢的,他嚼嚼咽下去,才没点底气地说,“那你不关心关心我么,不怕我乱?”
“怎么不怕?”苏泠说,“怕你分不清楚是同情心作祟还是真的喜欢。”
陈祈放下叉子:“这不矛盾,我既同情他,也喜欢他。越喜欢我就越心疼,想知道他为什么难过,想让他别难过了,也想让他能信任我。”
还是挺害臊的,陈祈心跳加速,耳朵也烧得发热。
苏泠面上冷静,心里犹如地震海啸,“若是以后你遇见更...”
“我爸满世界跑,遇见的人形形色色那么多。”陈祈截断她,底气十足,“我不会比我爸差劲。”
苏泠又招来服务员,点了两杯热牛奶,母子俩各怀心事地面对面慢慢喝。
喝完,苏泠说:“走吧,出完柜该回家了。”
“你这就接受了?”陈祈不大相信,平日里苏泠太温和了,他摸不准这么严重的问题她会如何反应,但至少也不会这么容易。
“我说的话都被你信誓旦旦地驳回了。”苏泠无奈笑道,“冲击挺大,比你小时候不懂事剪断我琴弦时还震惊。”
陈祈穿好外套,他已经比苏泠高了许多,他揽住苏泠一同往外走,“先别跟我爸说,行吗,我自己跟他坦白从宽。”
苏泠幻想了一瞬那画面,忍不住轻笑起来,她期盼道:“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