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来得很突然。
在我们还没有找到新的住处的时候。
老头佝偻着,缩手缩脚地原地蹦跳,企图让冻得僵硬的身子缓和一点。
【旺!】
我可怜巴巴地把睫毛上凝成的冰晶弹掉,隐隐觉得瘸了的那条腿更瘸了。
【小家伙,不走了,你瞧——】
【旺?】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呃,老头,你是不是忘了我没上过学?!
那招牌上几个繁体大字,你倒是念给我听啊?!
相处的日子久了,老头大概能猜到狗子刚刚翻出花的那一对白眼是几个意思——
【不是那家医馆,是隔壁银行!你瞧,那里头指定有空调,玻璃上都起雾了。】
【旺!】
原来如此,看来老头没少借宿过自助银行,干净敞亮,冬暖夏凉。
一人一狗哆哆嗦嗦地推了自行车过马路。
雪已经积了一尺来深,车轮后面留下了深深的轱辘印子。
还好没结冰,要不然路面滑得人找不着北。
【旺!】
我冲着感应门叫芝麻开门。
嘿,它理也不理,一丝缝缝儿都不露出来。
老头一靠近,门就开了。
【旺!】
呸,还说狗眼看人低呢,门眼看狗低!
里头已经有人了,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身上穿得五花八门——
露脚后跟的毛拖鞋+花棉裤+喜庆红马甲,她坐着的那一块地上还铺了一件男款的棉大衣。
咋看咋不像个流浪老人啊?!
【旺?】
我跑过去东嗅嗅,西闻闻。
不太妙,老太太应该尿过裤子了,这浓烈的气味……
老太太脸上一直带着笑,对狗的有意凑近没太大反应,眼神聚焦在半空。
老头把车靠墙停稳,铺盖卷打开铺好,才过来跟“原住民”打招呼。
他早发现这是个大姐,有点尴尬,又实在是没地儿可去了,这才远远地找了个角落。
头顶好几个监视器呢,他不慌。
【老姐姐?!】
【旺?!】
这是什么鬼称呼?!姐姐要是听到你叫她老,还不大耳巴子呼过来啊?!
老太太听到他的声音,望过来,原本笑成一朵菊花的脸突然晴转大雨。
【儿啊,你去哪儿了,你媳妇不给我饭吃,呜呜呜……】
老太太嚎啕大哭,挣扎着要起身扑过来,吓得老头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急切地望向监控。
【旺!】
我一身短得扎手的毛也忍不住竖起来。
惊悚,太惊悚了!
幸好老太太试了几次都没爬起身来,大概是腿盘坐着麻木了的缘故。
她仍是一边哭嚎一边大叫儿子……
老头已经退到门边了,要不是被冰冷冰冷的玻璃门冻得一激灵,他应该快要夺门而逃了。
【旺?】
咋这感应门还区别对待呢,出去的咋不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