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跟他说,被拐卖的女孩,大概率不会有好下场。
即使年纪小,也一样。
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正常人都无法想象,那里面有多肮脏丑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老头不管,他妈不是总骂他绝世大犟种吗?
她说得对。
三十年来,他的足迹已经踉踉跄跄地走了大半个中国。
前几年有人说缅北那边有很多脱不了身的中国人,他也想去闯一闯狼窝,看看女儿在不在,半道上被野外拉练的军人拦住了。
军人小哥说,别去,你这样的没有诈骗价值,去了等于送死。
是了,他当时衣衫褴褛,瘦得皮包骨,身无二两肉,比沿街乞讨的叫花子还不如。
西南边境大多居民都不太富裕,他流浪至此,很少能捡到废品卖钱,所以日子一日过得不如一日,几乎弹尽粮绝,全凭一口仙气撑着。
这仙气,是他对故去妻子的承诺。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对妻女最深沉的爱意。
他兜里揣着的那张全家福已经被磨花了,过了塑封,仍然磨花了。
每次要掏出来给别人看,他都很舍不得。
【旺!】
老头,快,鱼咬钩了,快拉绳子啊!
老头被狗头一下子撞在后腰上,手比脑子快,用力拉紧了缠绕在手上的绳子。
他尝试过几次树枝,都不行,太容易断了,还不如直接用线挂个钩子钓呢。
狗子的伤已经彻底好了,天天皮实得很,上蹿下跳地一点儿小女孩乖巧模样都没有。
咳咳,第一次见面那晚,老头就知道,这是一条小母狗,坚韧勇敢聪明的小女孩。
那一身伤,那一双警惕之后复又充满信任的湿漉漉眼神,谁见了还走得动道?!
他原本连养活自己都费劲,那一瞬间,恍惚在狗子身上看到了女儿的影子,心一软,就再也舍不得撒手了。
鱼很快被拉上来,是一条最最最普通的鲤鱼,当地人都不咋爱吃,刺多,处理不好还有股子浓郁去不掉的腥味。
老头只会一招水煮大法,这鱼要是直接拿来水煮,就糟蹋水了。
【旺!】
让我来。
我一口叼住还在疯狂甩尾的大鲤鱼的尾巴,用力往大石头上砸,来回好几次,才成功把它砸晕。
我自己也晕头转向地站不稳,老头都气笑了。
【你这小东西,以为我啥也不会是吗?瞧好了!】
老头一屁股把我撞开,拿起那把唯一的小刀,一手按住晕得一动不动的鲤鱼,一手刮鳞片,白色透明的鳞片细细碎碎到处飞。
【旺!】
我玩心大起,鼻子凑近使劲一吸。
哎哟我的妈!
吸进去了!
【啊啾啊啾啊啾……】
打了一连串的喷嚏,我都懵了,这玩意儿有毒!
老头坏心眼地嘎嘎直乐,手下利索地开膛破腹,把鱼肚子里的那一把东西挖出来。
【呐,吃不吃?!】
【呜?!】
我凑近闻了闻,被臭得一个倒仰,连连摆头,摆出残影。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行行行,不要就不要,我拿去扔了!】
老头没想到狗会这么嫌弃鱼杂,仔细瞅了眼确实没有啥鱼籽鱼泡之类的东西,一个用力,对着河面扔出一条抛物线。
正正砸到一条刚冒头的大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