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轰隆隆地开走了,柴油味儿飘得到处都是。
【哞……】
牛牛笑够了,头晕。
好失落。
心里空荡荡地。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兽医里难道就没有专治不孕不育的生殖科专家吗?
【哞……】
我歪着头趴地上,饭都不想吃了。
草料堆里有老鼠屎。
媳妇儿都没了,难不成我还要落魄到去吃老鼠吃剩下的垃圾?!
我不!
【吱吱吱——】
吃得油光水滑的黑毛老鼠从我鼻子跟前大摇大摆地窜过去。
【哞——】
一颗硕大滚圆的眼泪从我眼角滑下去。
饿死算了。
下辈子不当牛。
除了喂料,后来几天老张夫妇俩都像是把我给忘了。
我心酸得没有食欲,眼见着就瘦了好几斤。
一个月后,兽医又被请来摸肚子了。
摸隔壁两头母牛的。
【哞——】
可喜可贺,两头都怀上了。
老张媳妇笑眯了眼睛,蜡黄蜡黄的脸被喜悦冲得有了几分血色。
老张头也搓着双手,笑出了牙花子。
啧啧,那一嘴牙,比我这打出生起就没刷过牙的牛牛黑多了,全是烟渍。
【哞——】
草料一股霉味,混杂着越来越多的老鼠屎。
我预感我活不长了。
兽医临走,从门缝里见我躺在地上,关心地问了一嘴。
【那是弱精的公牛吗?它咋没精神?】
【哞——】
我翻了个全是白眼的白眼。
扎心论专业,还得是医生。
老张头无可无不可地,【那就看看呗,除了吃得少,也没见它有什么不对……】
【粑粑什么样儿的?】
兽医怼着菊花就给我来了一根体温计,操作丝滑,毫无滞涩感。
【哞——】
无语。
我动也不想动。
听诊器在我胸前腹下游移,有点痒,想打喷嚏。
【哞——】
直到兽医掰开我的嘴,拽出舌头看了一眼。
我才发现他的脸色唰地变白。
迅速从兜里掏出了口罩戴上。
【是口蹄疫!!!】
在门口观望的老张头蹬蹬蹬后退好几步,大前年他家养的几头牛因为口蹄疫没及时治疗,一口气死完了。
老张媳妇去地里摘菜了,没听见。
【哞——】
口蹄疫是什么?
跟人类幼崽的手足口病是不是一个意思?
难怪我最近食难下咽,老觉得嗓子眼儿里苦咸苦咸的冒酸腐气味。
敢情是又病了。
真真是,命途多舛。
牛生好苦。
【体温40.5,蹄子我看了,烂得流黑水……】
医生一声叹息,把体温计在我瘦出肋骨的皮毛上来回擦了擦。
【哞——】
我脏了。
【你就给叔个准话,还有得救吗?】
老张头又想抽旱烟了,手缩回去,又握紧。
【发现得早的话还能救,现在——晚了,你们还是早点处理了吧,不能卖,高度传染,人畜都有风险……】
老张头:心痛到无法呼吸,八万八打水漂了……
【这棚子地皮都要掀了,撒石灰粉,彻底消毒……】
【幸好上回就交代你们把母牛隔开,要不然损失就大了,隔壁棚子也要消毒,预防着,毕竟怀上犊子了……】
【哞……】
讲真,下辈子不当牛了。
【吱吱吱——】
当老鼠都成啊。
一场大火,染透了半边夜色。
附近的邻居们隐隐能闻到一股子香得馋人的炭烧牛排味儿,梦里都差点给馋哭了。
命途多舛太监牛,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