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看起来很年轻,长了一张婴儿肥的小圆脸,看起来很讨喜,一边给他拆机器还一边搭话。
“许先生,张医生说您今早起来又不记得昨天的事了?”小护士麻利地将杂乱的连接线从他身上一条一条拆除,随口说道:“如果您如果有什么事要问,随时去外面的护士站找我就可以了,那里全天都有人。”
“刚才医生说,我住在什么开放住宿区……这是什么意思?”许暮洲迟疑着问。
“这个啊。”小护士说:“疗养院是分为监护区、半开放区和开放区的。像您这样生活可以自理,并且病情温和可控的,会被安排在开放住宿区。开放住宿区拥有疗养院内百分之八十的通行权,您也可以自主安排时间。可以随时去花园中散步,或者进行其他活动,只要在吃药和休息的时间回到您所在的房间就可以了。”
小护士说着拉开他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张卡片递给他:“这是您的通行卡片,请收好。以及由于您的病症特殊,所以您的信息卡正在紧急制作中,大概晚间可以送来,在此之前,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请您暂时待在房间内不要走动。”
听起来待遇倒是十分高档,而且凭小护士的说法,恐怕这里是专门面对一些有着精神问题的病人所开设的疗养院。
“那那些半开放区和监护区的病人呢?”许暮洲装作好奇的模样问道:“他们跟我不一样吗?”
“那当然不一样。”小护士笑了笑:“半开放区一般是没有自理能力,或者出现常识性认知障碍的患者。而监护区您最好不要接近,那里的病人大多都展现出了一定的攻击性,需要监护人员实时监控……不过您不用担心,他们的日常活动时间是非常严格,上午下午各半个小时,活动区域与开放区也是完全隔离的。”
“我明白了。”许暮洲点了点头:“对了,你们这里有……”
他下意识想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严岑的病人,但话还未出口就被他咽了回去。
许暮洲从进入永无乡开始就一直跟严岑在一起,无论是面试还是实习,对方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许暮洲早已经习惯了。
而现在严岑忽然消失,许暮洲又没有任何能跟他联络的方式,心里难免没底。
但许暮洲不确定严岑那种原生工作人员的身份是不是能暴露在时间线里,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有什么?”小护士见他迟迟不说话,追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许暮洲说着顿了顿,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道:“实在抱歉,我……”
许暮洲的神态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似乎在为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所自责。
小护士是个实习生,顿时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连忙安慰道:“您不用这样,您的病情在疗养院并不严重,只是间歇性失忆而已,还有许多病人的病情和心理状态比您还特殊得多。”
许暮洲面色稍霁,像是被安慰到了。
“不过您这种情况,我还是建议您对日常生活进行随时记录,这样方便您随时获取信息,也免得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小护士将检测仪的连接线绕好,又将仪器搬到推车上,又说:“毕竟失忆患者如果突然发病,会感觉到极大的不安定感,对您自己的心理状态也是一种损伤。”
“好。”许暮洲答应道:“我会的。”
小护士大概不止负责他一个人,又交代了两次许暮洲如果遇到异常情况一定要按铃之后也先行离开了。
许暮洲在他走后下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是个单间,只放了他一张床,右手边的窗外是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生态景观公园,居然还修了一小片人工湖。
他的病床头有他的病历卡,许暮洲查看了一下,发现上面的姓名,年龄和职业都是他自己的,入院时间是2017年10月16号。
“看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任务世界了。”许暮洲念叨着,将病历卡插回卡槽中。
他之前看到的那个游乐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许暮洲想了想,走回床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纸笔,习惯性地开始罗列线索。
疗养院的隐私保护做得很好,除了饭点有护工送来饭菜之外,在非治疗时期,一般不会有医生或者护士随时来敲门。
许暮洲介意小护士口中的“信息卡”,没敢贸然出门,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琢磨着如果入夜之后严岑还是没个音讯,他就出去找找看。
然而他在房间里从白天等到傍晚,也没等到严岑出现。手表上的指针缓慢地移到七点整,外头的天色已经黑得厉害了。许暮洲终于坐不住,将画满了箭头的线索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将身上的病号服扣子系好,正准备下床时,房门却忽然被叩响了。
许暮洲心里惦记着不见踪影的严岑,猝不及防地被人打断了计划,不由得口气有些冲:“进来。”
他房门的把手下压了半圈,房门被从外推了开来。
“晚间查房。”来人说。
许暮洲被这熟悉的声音惊动,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却忽然愣住了。
来人身子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半框的眼镜,笔挺的黑色衬衫和熨烫整齐的西裤被半遮半掩在剪裁合身的白大褂底下,皮鞋擦得很亮,看得出来是个很讲究的人。
他手里端着一只病历本,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暮洲。
许暮洲:“……?”
——这什么情况,许暮洲震惊地想。
严岑的身材很好,许暮洲从见面那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严岑忽然把他那身皮衣军靴换成衬衫西裤白大褂,居然看起来也没什么违和感。
或许是因为现实世界的缘故,他整体看起来比原本的模样显得单薄了一些,但依旧能看出良好的身体素质和站姿习惯。
何况严岑的长相原本就十分英俊,加之原本略显锋利的眼神被眼镜中和得有些温润,身上的肃杀气质被削得七七八八,光这么看起来,竟然真的有那么点青年才俊的气质。
许暮洲盯着他的脸,被这种反差震得冷静不能,一时间只能在脑子里蹦出“衣冠禽兽”四个大字。
“严……”许暮洲张了张口,艰难地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称呼咽了回去,换了个符合情景的:“……严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