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此物从何而来?”俞和一手攥着这人的前襟,一手将青剑横架在他的脖颈上,声色俱厉的喝道,“不想死就快说!”
“不想死?难道我还能活么?”那人吐出了一口血沫子,撇了撇嘴,冷笑道,“俞大侠贵人多忘事,已认不出范某了么?”
俞和眉毛一皱,瞪眼细细端详之下,这才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早年他在京都定阳城与陆小溪意外重逢,当时跟陆小溪同去定阳的,还有三位摩明云宫的真传弟子,分别名叫钱旭、范鸣和聂飞虹。其中陆小溪的同辈大师兄钱旭,算是俞和印象最深的一位,后来在东海也曾照过面。师姐聂飞虹据说留在京都供奉阁历练,而那个范鸣师兄后来不知去向,俞和到东海时,也没见过他露面。
眼前这个身怀南帝遗宝的男子,正是当年那个范鸣师兄。但如今他削瘦了许多,眼窝乌青,两颊深陷,颧骨高耸,人显得十分憔悴,故而俞和才会见面不相识。
认出此人原是陆小溪的同门师兄,而且他还被胡夷异人化作傀儡,俞和心中更是涌起不祥的预感。从陆小溪留下的书信中得知,她随一群师兄弟离开东海,远走西北大漠。莫非这范鸣师兄就是其中之一?那既然他下场如此,陆小溪一介女子又会有怎样际遇?而这枚妙用不凡的南帝法宝,它不随在陆小溪的身边,却藏在此人怀里,中间又是发生了如何变故?
虽然俞和总是坚称自己已然勘破情劫,彻底淡忘了陆小溪,但其实他骗不了自己。之所以离开扬州之后,他会选择独自隐居在西北边塞,冥冥中还是期盼着能在大漠上遇见陆小溪。就连小宁师妹都隐隐猜到了此中关联,只是她不忍心一语点破俞和的心思而已。
不关则已,关心则乱,尤其是再次看到了这枚银铃法器,俞和心乱如麻。他急急追问道:“这铃铛这么会在你的手里?小溪她身在何方?是不是落在赤胡蛮子的手里?”
那范鸣一翻眼,反问道:“俞大侠身边多的是如花美眷,原来还对陆师妹如此在意?你怎么不去那一地烂肉里面翻翻,看看可否有你的小溪妹子?是了,你虽然辣手无情,但还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奇男子,这剑下杀的人是男是女,心里还是有数的。”
听到对方还在冷嘲热讽,俞和真是心急如焚。他手腕使力一晃,咬牙切齿的厉声喝问道:“少在这里废话连篇!我问你小溪现在何处,可有危难?”
这猛一晃动,范鸣的喉咙中立时发出咕咕声响,又是一大口逆血翻起,喷了俞和满身满脸。这人兀自嘿嘿冷笑,把喉头直往青剑剑锋上凑,口中嘲道:“陆师妹的生死安危,关你姓俞的何事?莫非俞大侠午夜梦回之时,还会忆起你与她的旖旎缠绵?可惜啊,今生今世你们是再也见不着面了,我劝你还是早早断了念想吧。”
俞和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心中戾念大作,忽然撤剑翻腕,探手扣住范鸣的头顶,就要施展搜魂炼魄的魔道手段,去查明陆小溪的下落。可恰在此时,范鸣突将双手抬起,他十根手指好似铁箍一般,死死的扣住了俞和的手腕。
俞和一惊,赶忙发力想要甩脱范鸣的十指,可他连挣了数次都挣不开,对方十指指甲破皮入肉,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这五脏易位的垂死之人,哪来的此等怪力?俞和低头见范鸣睚眦尽裂,满脸血筋暴凸,眼中金焰四射,这人的居然是刚刚自碎了内丹,要跟自己拼个玉石俱焚。
“你以为这长生宝铃为什么会在范某的手里?我老实告诉你,陆师妹的法宝,就是我范鸣的法宝,陆师妹生是我范鸣的人,死是我范鸣的鬼!你不是想要找她么?我俩这就一齐去见她,到时候正要让你眼睁睁看着我与陆师妹三生三世双宿双飞。姓俞的,纳命来!”
范鸣呕血嘶吼,他肉身鼓胀如球,亿万毛孔中丹火四射,就听见“轰隆”的一声大响,整个人霎时间爆碎成了一团金焰。
听了范鸣临死前的一番话,俞和才知道昔年那场痛彻心扉的情劫,竟全是由眼前此人引起,他一时心如刀绞,神魂迷乱,恍惚中忘记了躲避抵挡。还丹五转上下的修士,近在咫尺之内自碎内丹以命搏命,这几乎等同于玄珠境雷法宗师的全力一击。熊熊丹火金焰只在一瞬之间,就把俞和彻底吞噬,衣衫头发尽成飞灰。
右手握着青剑,左手中兀自紧紧攥着那个铃铛法器,俞和只觉得如同身坠地肺洪炉,皮膜崩裂,血肉沸滚,魂魄欲灭。他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