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的哭声并不是江云妧的错觉。
巷子另一头隐约传来哀哀戚戚的哭声,连绵不断,听上去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直叫听的人肝肠寸断。
“去看看吧。”江云妧觉得如果自己还能无动于衷的听下去的话,她是有多冷漠的铁石心肠。
她都不能忍受这样的冷漠的自己。
走了没多远,江云妧和弦歌便看见了哭声的源头。
那个哭泣的女人跪坐在地上,穿着几块破布一样的衣裳,头发花白,看上去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杂乱无章。
她紧紧搂着一个孩子。
但是细看,那孩子身上裹着白布,脸色也隐隐发青:显然已经不在人世了
江云妧顿时就明白了,人命脆弱如蝼蚁,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而女人旁边还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高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又悲哀又愤怒,他看见江云妧和弦歌走过来,语气不善:“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江云妧便和他解释:“我们没有恶意,就住在那边,听见这位娘子哭得难过,便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男人依然警觉地看着她们:“怎么从没见过你们?”
“我们也是前来投奔亲戚,才刚搬过来不久。”江云妧迟疑着,“请问……怎么了……?”
男人没什么见识,也看不出二人身上随便一块布都不上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不过他也没有往这两个人身份多了不起那方面想,只当是普普通通滥发善心的小丫头,便恶声恶气的说道:“没什么好看的,这婆娘死活不肯让我把孩子埋了,你说这,死都死了,还哭个什么劲儿啊。”
女人猛地抬起头来,大声吼道:“我好不容易又生个儿子,还没看够呢。”
又?
江云妧隐隐感觉这其中有些不寻常。
“家里可是生了什么事?”
男人一下子泄了气,双目黯淡下去,竟和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他压低了声音:“他哥哥前些年跑出去再也没找回来,好不容易又生了一个,不小心吹了点风,咳了几天,没想到越来越严重……”也许是残酷的现实将这个男人击垮了,他毫无防备的讲了出来。
这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难道,走丢孩子在这里这么常见?
江云妧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便打算起身离去,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那个女人,让她去把孩子找个好地方埋了。
女人又哭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干瘦干瘦的小女孩扒着门框怯怯的看着,右眼下长了好大一块黑痣。
东宫。
“主子,有人说在东十四坊见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拉着一驾密闭的破马车住进了荒废许久的一座宅院里,附近的人还说他们经常能听见哭声”
竟然是许久未曾见到的雁北。
原来他是被派去调查这件事了。
谢青临轻轻手指敲着桌子:“叫人进去看看,仔细盯着那附近,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来告诉我。”
“是。”
傍晚时候,谢青临批完了折子。
他觉得腰背略有些酸涩,便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林英见他终于停笔,才小心翼翼的问:“殿下可要用膳?已经备好了。”
这位主子工作起来可真是废寝忘食,有他的规矩在先,林英也不敢贸然打扰他。
哪知谢青临稍作思考,便回绝道:“撤下去你们吃吧,我出宫一趟。”
林英急道:“殿下您再忙也不能饿着自己啊,奴才心里边可难受的紧。”那样子,比让他自己不吃饭还难受。
谢青临笑了起来,跟他开玩笑:“快打住,谁跟你说我是出宫办事不吃饭的?我就不能在外边吃吗?”
“是是是,奴才多嘴,殿下您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林英喜笑颜开,伺候着谢青临出了宫门,之后他就没有再跟着了,因为太子殿下不顾他的苦苦哀求把他撵了回去。
顾园离皇宫不远,只是所处的位置略偏僻了些,通过去的路尽是七拐八弯的和一些岔口,这才使得它不易被外人发现,而如果想要做什么事也方便得多,绕出去便是商铺林立,热闹得很,算是闹市中难得的清净之所。
谢青临出宫之后,没一会儿便到了,他轻车熟路的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一下。
弦歌听见动静过来开门,没来还在想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一个两个的都往这里跑,这次会是谁呢?
“殿……殿下!”
完全没有料到会是他,弦歌惊的手足无措,一向冷静自持能说会道的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青临朝她使了个眼色:“别声张。”
弦歌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江小姐在前厅,请殿下随我来。”
二人“鬼鬼祟祟”地往里面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弦歌突然察觉到殿下竟然止住了步子,她诧异的回头看,只见谢青临站在一树梅花下面,长身玉立宛若天人,他轻轻地、轻轻地折了一支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