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搀着嫦云坐下,自己却不坐,只与香桃子分别立于她身后两侧,这亭台从前我来过,却总是乘着轿撵匆匆而过,因为傅忌总是离不得我的,他看奏章看的不顺气儿了,南翮就要来请我过去,晚上吃着一道菜味道不错,立时就要司膳房重新做了给我送来,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以为傅忌这样需要我,怎么看都是对我有情的;
亏我自己还在那儿沾沾自喜,没想到还是被骗了。
避风台左边紧靠着乾寿宫,右边再离不远就是琉璃殿,还有圣祖时留下的摘星楼,只是傅忌那会儿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业余爱好,除了打猎和发脾气算是两项,其他的一概都没有,那摘星楼便荒废至今,嫦云眯着眼睛,同我说御花园遍植牡丹,看着是姹紫嫣红,可见多了也觉着不过如此,她说相比起白昙,她还是更喜欢玉妆花一点,这花的花香不甚浓烈,却又格外持久,一到盛开时便密密地的开了满树,就算站在远处都能依稀看见,只可惜花期太短,总是没两天就谢了。
“谢了也好”嫦云抬起纤纤一指,指着不远处的那片玉妆花,感叹说:“姐姐看御花园的那些花啊,有些连根都没扎稳,就被匠人匆匆被拔了叶子,只剩下几朵花苞,就这样飘零在枝头,空空荡荡的...........”她似是有感而发,说道:“还不如就让它这样去吧,至少能换个安静。”
她这个璟嫔封的时间不长,按理除了父亲那头日夜挂心着,其他的没什么不如意的,我现在就有些担心,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寡言的人,如今一说起话来就有些悲观的味道,也不知道嫦云是受了什么刺激,得寻个机会好好开解一下,给她说透了,公孙嘉奥和公孙刿都算个什么东西,只有咱们姐妹俩互相扶持,才是正道,是良方。
嫦云看了一会儿,还是香桃子乖觉,偷偷离开了会儿,往后边儿折来一束玉妆花,嫦云接过手里,又就着那娇嫩的花苞往我头上比划,竟是露出了小女儿的情态,同我嬉笑道:“姐姐戴这花真好看。”
我摸摸鬓角,心说还是算了吧,这会儿就由着她开心一阵,横竖也没外人,这样的嫦云真是见一次少一次了,我有种预感,她若是再这样,整日整日怀揣着心事过活,只怕这辈子都离不开这所深宫了。
香桃子见两人凑趣儿,正想着再去多折一些花回来,冷不丁一转头,就看见一个面容沉肃,身着深青宫袍的妇人,香桃子被吓了一条,那动作僵硬的半刻都没缓过来,嫦云脸上的笑也积灰了,又开始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璟嫔来。
那妇人应该也是个积年的嬷嬷,头发花白一片,只拿两根退了色的簪子牢牢盘在脑后头,神色分辨不出喜怒,身上的袍子又半新不旧的,嫦云细看了看,只几眼的功夫,心下就有了计较,便使唤香桃子过去行礼。
香桃子得了令,于是小步子迈上前去,深施了一礼,方才试探道:“奴婢是毓德宫璟嫔娘娘身边的宫人,给嬷嬷请安了。”
那嬷嬷点点头,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得出那意思,像是要嫦云跟着她走。
“我瞧着这嬷嬷眼生,别不是香桃子摘花摘到人家门口去了,人家来找麻烦吧.......”我贴近的嫦云的耳朵,轻声道:“看这年纪,都能做咱们姥姥了,况且宫里没点资历的,都用不起这样嬷嬷。”我和嫦云想的一样,只是嫦云几眼就看了出来,我却是刚刚才确认。
“我估摸着应该是乾寿宫的人”我给嫦云整了整衣衫,趁着那老嬷嬷还没走近,小声嘀咕道:“可我怎么听说,那位老太后是从不出门的,成日就在乾寿宫抄经念佛,皇帝也没个孝养的意思,这老人家就是在宫里混吃等死的,怎么今儿个这么巧就撞见,要唤你过去了?”
我问这话时嫦云便已经起了身,她倒是不介意的,只是对我道:“姐姐瞧着嬷嬷面生,说不定太后瞧着咱们也面生呢,没事儿的,姐姐不若先回宫去,我带着香桃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