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应才忙扶住车上的楯板再,突然到敌人阵形有变——已经拆为两队,分头向着南北方奔去。
“包抄……不是!”查应才思绪如电,瞬间明白了。
这股子骑兵,是来“武装侦察”的,刚才只是试探我营中的火力,现在要探我全岛了!那两队各百名骑兵,一队冲向北面的龙头大粮仓;另一队去了南边,那边本来只是海岸线,但如今是金士麒的浮桥工地!
查应才的头都大了,“我追哪个?”
他心中的小天平轻轻一晃,嘶哑着喊道:“右艟留守变阵,中艟左艟听令,追击南边那股……逃兵!”
水兵们士气正高,军令所致旗帜翻滚、嚎叫锣鼓齐鸣,旗长迅速喝令士兵们变阵出发。浩浩荡荡000多步兵便压了过去。
查应才用步兵和少量车兵追击精锐骑兵,似很搞怪,其实自有一番道理。骑兵的马虽然快,但不可能长久地撒开了跑。因为马也是爹生娘养的,也会疲惫。骑兵策马分为缓步、慢步、中步、快步、疾步。疾步冲锋跑不了几里就会把马累得直哭,所以平日里多以慢步、中步前进,这速度跟士兵奔跑也差不多。
而且这觉华岛本不大,南北一共才5里长,除了山就是卵石和冰雪,并不适合骑兵奔驰。步兵只要不停地追击、压迫,骑兵就一刻不得闲。
更何况查应才还有弗朗机炮,他开始有信心了。
南边那队建奴骑兵,正沿着海边的浮冰带突进,速度已经逐渐慢了下来。他们刚刚冲上一到小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慌忙拉住缰绳,惊讶地着那波澜壮阔的一幕——
在一片冰雪覆盖的海滩上,竟聚集着黑压压的万名兵众!到处堆积着累累的木料,其间炊烟袅袅,参天大树被百人队伍拖下山来,那远处的海港里许多船只已经被拆成了鱼骨,转瞬间又到一根桅杆被放倒……
更精妙是那冰海上,已经赫然横行着一道浮桥。它如长矛一般,笔直地戳向大海深处……五里之外的一座小岛。那浮桥上人影匆忙走动,前后近百组木筏正在浮桥的两侧被拖拽前进,它们正不断地延伸着浮桥的长度。
建奴骑兵们是何等……冰雪聪明之人,他们立刻明白了!“是要逃!”
领头的首领权衡了片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拎起一杆骑枪:“杀一番!”
百名骑兵,迅即冲着桥头堡的方向杀来!
马蹄疾踏,冰雪翻飞,寒光粼粼。那海岸冰原上的民众们突然听到了声音,开始只是几个人,转瞬便是千百人,刹那间便如野火燎原一般爆发着惊呼哀鸣,刹那间,万人如退潮一般狂奔。
此刻,金士麒正握着一把匕首虎踞在桥头,在浮桥第一块木筏的第一根木头上,认真地刻着字。一行大字:“大明辽东觉华岛雄起大桥”;一行稍小的字:“蓟镇觉华岛营造千总官金士麒设计监造质保壹月”;一行最小的字:“天启六年正月二十六日”。
“本来应是明天再刻的。”金士麒笑眯眯地站了起来,“但是本官忍不住啊!”
他抬起头来,便到那队骑兵已经迎面杀来,相距不过百步。
金士麒呆立了几秒钟,怅然道:“娘的,果然刻早了。”
“公子!”立刻便有亲兵奔来,还牵着马。
公子怒道:“杀奴啊!”
敌兵已经冲杀过来,刀起血水飞溅,枪挑人声凄惨,所到之处死伤无数,他们在人群中生生杀出一条死路。
亲兵们再不迟疑,抓住金士麒便抬上马,前拥后护地向外逃去。前面有跑得慢的壮丁,立刻被马撞翻了出去。一晃的功夫,竟然带他逃到最前面去了……亲兵的逻辑很简单,他们判断能否战胜敌人——胜率大于五成,则战!胜率低于五成,则带着主人逃跑!
只剩下魏百总带了十几个亲兵,正四处呼喊联络着众人,纷纷向浮桥上退去,他们还喊着上浮桥!建奴骑兵不敢上来!
金士麒挣扎着翻身下马,一转身便到千百计的壮丁们正迎面逃过来。
金士麒,这营造千总官颤抖着,面色苍白如雪,但他顽强地站立在冰雪海岸上。他眼着那人人面目凄凉惶恐,正翻滚跌跪着逃过来。那百名建奴骑兵还在远处厮杀着,真如死神一般。
金士麒声嘶力竭地吼着:“我们有一万人!踩死他们,他们挤下海去!”那声音在这混乱的军中宛若细雨洒入江河。
旋即!他到那些建奴骑兵已经不杀人了……他们正在砍伐那些浮桥的基座,还有那连绵的缆绳!那是浮桥的根基所在,保证这浮桥笔直地通向大海不会被海浪和北风吹开……他们正无情地挥舞着刀剑,砍杀着金士麒的心血和觉华岛万民的命脉!
“都回去……给我杀敌。”金士麒低吼一声。他终于一根救命稻草——几百个手臂上扎着红色、蓝色布条的士兵,他们都携带者刀剑和棍棒。
那是冯虎冯熊率领的600督战队!
“本官下令!冲杀建奴骑兵!”金士麒冲着督战队吼道:“你们要拦住所有的逃兵……”金士麒指着已经奔到身边来的千百计的壮丁,“凡逃兵,杀无赦!”
“杀……”冯虎惊呼。
“杀。”金士麒此话一出,泪水便涌了出来。
泪水遮盖了他全部的视线,一片晶莹朦胧之间,那些督战队员们已经拉开了警戒线,正迎着那些逃溃而来的壮丁们踢打砍杀起来……第一刀还在犹豫,第二刀便已是决然,第三刀第四刀已连贯如风!
有血洒在金士麒的脸上,视野中的一切染起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