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弥留之际的吴老头自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绝望，“爹对不起你…….要你去给那混小子……抵命啊……小倩……”

说完。老爷子一口气没钓上来，腿直了。

楚连燕临走前，给胖婶塞了五十两银子。她恳求胖婶找个白家把老爷子的后事操办操办，其余不在话下。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不用那么伤感吧。”回去的路上。左离伴左伴右，楚连燕的眉头却始终舒展不开。

世人难免触景生情。楚连燕自然也不例外。她自幼丧父，五岁时跟着母亲改嫁。

继父是个怎样的人，年幼的楚连燕说不清楚。但她永远不会忘记，男人喝醉了酒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

如果后来不是大伯父将她接走。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比小倩好上一点点。

楚连燕不是个不知道感恩的人，有时候她想。假如这世上没有这个叫程漠的男人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和楚云念会不会依然是一对毫无嫌隙的姐妹，各自平凡生活，平凡嫁人？

“我到了，左离，今天谢谢你。”

站在西厢院门前，楚连燕冲左离点头告别。

“金陵城红院，大大小小二十三家。如果你想找小倩丫头，也不是什么难事。”左离一语戳中楚连燕的心思。

“真的？”楚连燕一拍脑袋，自己光顾着伤感，怎么连这事都想不到？

如果能找到小倩，帮她弟弟把债抵了，区区几百两，还不够红袖绣坊三天的账单。

“反正我整天也没事，帮你去问问好了。不过——”左离游了游眼睛，突然严肃起了一向玩世不恭的表情，“你记不记得吴老爹临终前说的话？”

“话？”

楚连燕心里咯噔一下。

“他说他对不起小倩，为了那个不孝子，要小倩抵命。”

抵命？不是抵债么？

左离走开以后，楚连燕怀揣着尚不安定的心思，推开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程漠正襟危坐，一袭白衣拘谨，神色严厉。

020 有孕

楚连燕完全没想到程漠会突然进来。

这会儿下意识地惊诧三分，旋即稳了心神。

“没去哪。绣坊里活计做的晚了。随便去秦淮河逛逛。”

“这梅花簪，倒是挺衬你的脸色哈？”程漠挑了下眉头。言语落落嘲讽。

楚连燕伸手往鬓边摸了摸。这个左离。不知何时把这簪子给插在自己头上了唉。

楚连燕摘下。一捧乌黑斜云顷刻撒下。她理了理长发，微微一笑：“没什么，小友相赠。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而已。”

“楚连燕！”程漠一把抓住楚连燕的手腕，无名恼火窜上天灵盖，“你已经是有夫之妇，给我检点一点！大半夜的跟别的男人花街柳巷乱窜，嬉笑打闹成何体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你跟踪我？”楚连燕挣开腕子。挑了下唇。“我们一无肌肤之亲，二无不轨之约——”

“你！”程漠眉峰紧锁，“那个左离……你现在既然能够上工逛花市。还要大夫干什么！明早我便差人把他赶出程家！”

“左公子是瑞小王爷的人，你不需要给人家留点颜面么？”

“狗屁！”如果不是已经气急败坏到这个程度，楚连燕难以想象如程漠这样的谦谦君子，骂出脏话的时候竟也是这番丑态，“我跟小王爷是至交。他不过是门客收下来的一条流浪狗。跑到我家里垂涎我的女人。还需要留什么颜面！”

“对哦，世人都知道金陵程家大公子是小王爷的至交。可我怎么记得。你连小王爷的面都没见过？”楚连燕笑了笑。

云淡风轻的一句讽刺。顿时叫程漠涨红了脸。身为男人。在社交层次上被自己的女人嘲讽，简直比戳心还难受！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那么温柔乖顺的楚连燕。一旦露出猫咪的爪牙，竟然也挠得人生疼！

“楚连燕，你该不会以为这就算是攀龙附凤上高枝了吧！我程漠家世清白，从来不屑趋炎附势。你要是觉得嫁的委屈了，尽管跟那个小痞子滚蛋！

不过你想都别想，我不是不会给你休书的。你要是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按照程家祖训，我将你沉潭剜心且不为过，有种你就试试！”

楚连燕无心再与程漠争执，相爱是缘分，不爱是沉默。再说那些互相伤害的废话，又有何意义？

她有点累，有点难受。可能程漠刚才摇她摇得太猛，也可能是晚上左离硬逼着她吃的那碗甜粉有点不消化，这会儿楚连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推开程漠的手，她扑到一旁的墙角上，哇一声吐了出来。

“你怎么了？”程漠怔了下，几步上去扶住楚连燕的腰。

“没事，只是有点……”楚连燕拽着袖子擦了擦嘴，接着身子一晃，整个人栽倒在程漠怀里。

“连燕！”

“左公子！她怎么样了！为什么突然就昏倒了。”虽然程漠对左离的厌恶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但这会儿也只能差人请他过来看看。

床榻上的楚连燕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始终闭着眼不说话。而程漠的心，随着她一起一伏的呼吸，砰砰砰跳的直紧。

左离刚想把手搭在楚连燕的脉搏上，程漠突然抢上去，垫了一块手帕。

那表情神态，让左离忍俊不禁。片刻后，他说：

“程公子，尊夫人这是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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