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站在一边,看着这纷纷扰扰,弯弯眼睛,和凤翩翩笑道:“危难之前见人性。国人真是最容易内讧的种族。”
凤翩翩听得半懂不懂,却明白她的意思,皱眉道:“不能这样越吵越凶,不然真内讧了咱们怎么经得起?”
“那就是三当家的事咯。”文臻微笑,根本没有上前去解释的意思,示意厉笑把易人离拉出来,转身继续研究溪水。
她确定密道一定在这里,如果说先前因为一个傻子的话猜测密道所在还有些荒唐,但当她听凤翩翩说大当家把集合地定在这附近的时候,便知道没错了。
至于共济盟那些后来的人对她的质疑,找出密道就能解决了。
便是这些人不信她,自己要去作死,于她何干?说到底她对共济盟可没义务。
忽听一声惊惶的低喝,一个负责守望的汉子快速奔来,急声道:“有军队往这个方向来了!”
众人也已经看见底下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大片的火把,那点点深红移动着,正往燧峰这个方向而来。
人群嗡地一声,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多数人丢下了查找的事情,将焦灼的目光投向凤翩翩。
凤翩翩却看向文臻,文臻依旧摇摇头,她的心思还在那崖上的古怪处,始终想不出所以然,因此有些烦躁,无心和这些人解释。
火把未必都是人抓着的,便是那些人往燧峰来,偌大的山头也未必能很快找到这里,何必先自乱了阵脚?此时往燧峰山下冲不是更容易撞个正着吗?
她无暇解释,人心却因此更加浮动。
身后有脚步声,听声音就是高手,文臻回头,正看见金坛坛主木易,一手扶着妻子,一手牵着女儿,对她点了点头。
他身后站着几十个人,神色冷沉地看着文臻。
气氛渐转肃杀,有共济盟的汉子默默地走过来,挡在了文臻面前。
走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大家都一言不发,但隐然已成对峙之势。
文臻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叹了口气。
面前的汉子们将她密密挡住,她仰头看着那些背影,心中微暖,这才觉得今夜的选择不亏。
木易对她拱了拱手,道:“三娘,我并不疑你,但我不能和你一起继续留在这儿了。”
文臻看了一眼他的孱弱妻子和才几岁的孩子,终究心里不忍,道:“木坛主,你可以不信我,可是你想过你带着妻女现在下山,万一遇见大军怎么办?”
“我现在走,还可能仗着地形熟悉,避过搜山的人群;如果不走,所谓的密道又迟迟找不到,那我们迟早要被包围。三娘,我妻子病弱,孩子幼小,我不能让她们葬送在这里。”
“如果你现在走,才可能葬送了妻儿……”文臻还想劝说,但一看他神色,最终叹口气,挥了挥手。
她这边和木易说话,那边易人离勉强按住火气继续查找,想要尽快把密道找出来打这些人的脸,他气哼哼地不住皱眉捶头,显然迷药的劲儿还没完全消散,厉笑不懂机关,见他发愁,便递了块点心给他。
易人离接过,食不知味地尝了一口,忽然抬头看旁边的树。
厉笑脸一红,知道他是想起了两人之间的一些小甜蜜——有时候两人会漫山遍野地逛,带着些点心,肩并肩坐在高树上吃点心,看前方山海绿林,云蒸霞蔚。
易人离一抬头,文臻也下意识抬头,随即又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溪水那边的山崖。
随即她不理木易,三两下爬上那棵树,低头对溪那边的山崖看去。
那里没有积水,也没有树的倒影。
这不正常。
山间崖石,久经风刀霜剑,天然有沟壑无数,先前一场暴雨,虽短雨量却巨大,必然能在崖上有积水,倒映那满山树影。
但是她先前隔溪望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青灰色的崖面,没有水,没有倒影。
文臻忽然跳下树,跳入溪水中,她这个举动令众人一惊,连要走的木易都停了下来。
文臻趟过溪水,果然发现水很浅很浅,水势向下走,她一直走到边缘,临近崖面的位置,手指敲敲崖面,发出空空的声音,显然里头是中空的。
而从手指的触感来看,这片崖面材质非金非木,十分坚硬,但可以肯定不是石头。
她回眸笑道:“找到了!”
易人离也越过水面而来,一番查找,最后连整个身体都趴在崖面上,倒看得文臻心惊胆战,生怕里头冒出什么机关来,过了半晌易人离笑道:“原来如此!”
他的手指摸在那崖面下一点的地方,那里隐约有一点接缝,却并不像是可以开启的开关,那个接缝看起来像是崖面可以抬起,但易人离和文臻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抬起,此路不通,易人离长鞭一甩,啪地击打在那处,果然咔哒一声,崖面下一阵轧轧微响,隐约有水流之声,随即惊呼声起。
文臻回头,就看见溪水水位肉眼可见地在下降。
果然应了那傻子说的,溪水会跑掉,可是这崖面之上,溪水能跑哪里去呢?
易人离坐在崖上,跷着二郎腿,和厉笑得意洋洋地道:“你瞧我一鞭子把溪都给甩干了……”忽然向后一倒,险些一屁股滑跌崖下去。
文臻和厉笑双双拉住他,厉笑又好气又好笑,瞪他一眼,易人离却满脸愕然,回身去摸崖面,道:“刚才这底下有东西拱我!”
这话说得众人都吓了一跳。他屁股底下就是山崖,怎么可能会有东西?
忽然有人惊呼:“崖,崖在动!”
文臻已经发现了不对,她盯着那崖面,那比平常山崖要平的地面,此刻确实在动,在缓缓抬升,像一个巨大的盖子,被掀了开来一样。
她若有所悟,回头看一眼溪水,果然,溪水几乎要干了。
文臻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溪水后连接的山崖是假的,其实是一个储水机关类的设置,崖下和溪水连接,大抵像个闸门,打开开关,闸门开启,溪水被引流入内,然后将上面的崖面抬起,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机关经过精密计算,溪水几乎全部被引入闸门内之后,崖面被完整抬起,下头就该是密道了。
这竟是一条垂直的绝崖密道!
就连文臻也啧啧惊叹。她在燕绥身边见过巧妙机关无数,可也从没见过这般有想法有气魄的。
果然,没多久,溪水全部被引流干涸,伪造的崖面完整抬起,露出下面黑黝黝的地道,那地道几乎九十度,与山崖垂直,黑漆漆的洞口隐约可见青色的有点残破的石阶,有仿佛从地狱吹上来的风迎面冲来,吹得探头观望的人脸色发青。
没找到密道心急如焚,找到密道之后就成了心惊胆战。
实在是那密道,看起来太不像个密道,活脱脱一副陷阱像。
直上直下,一不小心便是坠落深渊,台阶也残破,真让人担心走到半路没了台阶怎么办?到时候上天不得下地不能,就是悬半空等死的份。
文臻心中暗骂英文害人,顺嘴提的一句密道,害她寄托了偌大希望,结果是这个坑爹模样,谁敢下?
她往前走了一步,底下蹿上的风立即吹散了她的额发,自变故发生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耿光立即也上前一步,道:“三娘小心!”
文臻回头看了一眼,别说那些本就怀疑她的,一些先前得她相救一直护着她的共济盟头目都脸色难看。木易探头看了一眼密道口,叹了口气,扶着妻儿道:“告辞。”
他转身就走,但他身后那些原本就不省事的人们,却不肯就此算了,有人冷声道:“我说这扈三娘不安好心!就是存心拖时间!瞧瞧,这叫密道?这叫唯一逃生处?”
“说屠大护法是奸细,我瞧扈三娘才更像,她来了,共济盟便没了安宁,她上了天梯,共济盟便出了事,现在这个劳什子密道,你们谁敢下去?”
忽然有人冷冷道:“既然扈三娘一口咬定唯有此处方有生机,那便请扈三娘先来探路吧!”
文臻正站在密道口边沉思,想着这看起来怕人的密道到底是不是直通底部,忽觉身后大力袭来,身子往下一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