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亏得你机敏,当时竟能把这事联想起来!”苏阮抚掌大笑, “圣上怎么说?”
“圣上夸了我几句。”
“就完了?”苏阮笑意收敛, 满面惊诧。
付彦之道:“圣上信任林相, 当然不会只因我这几句话, 就拿他同蒋都督一般看待。此事急不得, 只能徐徐图之。”
“也是, 林思裕最会哄圣上欢喜, 什么都肯依着圣上, 还拦着旁人不许进谏……”进京时日长了,苏阮对圣上越来越怠忽国政也深有体会,但这事谁都扭转不了, 她吞下后面的话, 另问道, “那圣上说没说这礼该不该收?”
“圣上说, 收了就收了, 阿兄端方仁厚、心内无私, 圣上素知。”
苏家因圣宠才有今日,苏贵妃又没有亲生皇子, 确实没有理由背叛圣上。
许家就不同了,太子继位之前, 他们都得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活着, 什么权势荣耀都与他们无关, 所以许家是有谋逆动机的。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圣上最终还是将许孝仁贬出了京,陇右节度使之位也换了人坐。
不过他当日虽然在付彦之面前表现得轻描淡写,心里还是有些在意河东节度使与林思裕之间的关系,过后召见苏耀卿时,就问起史朝恩都送了他什么。
苏耀卿早有准备,圣上一问,他就从袖中抽出一份礼单,呈了上去。
“……”圣上被他逗笑了,“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礼单?”
“臣心中始终不安,早想回禀圣上。”
圣上笑道:“我不是同子美说,收便收了吗?”
“无功受禄,臣寝食不安。”
圣上打开礼单扫了一眼,“这点东西,不至于的。”他说完将礼单交给程思义,送回苏耀卿手中,“你从哪里打听到史朝恩还给旁人送了礼的?”
苏耀卿答道:“臣府中门客去打听的。”
“可打听到都送了什么?”
“听说林相前几日宴客时,厅中摆了一架整块玉石雕就的屏风,便是河东节度所赠。杨侍郎那里,别的没听说,只瞧见其子杨准骑了一匹宝马,据说是河东来的。”
再次听见杨准的名字,圣上不由蹙了蹙眉:“这个杨准,行事很是招摇么?”
苏耀卿道:“似乎是,近几个月常能听见他一掷千金的消息。”
圣上没有再问,让苏耀卿走了,他自己独坐片刻,传召了付彦之。
“御史台近来可有派人巡察河东、范阳、平卢等处?”
“回圣上,上一批外出巡察的监察御史都在年前回京,新的一批正陆续外派。”付彦之猜到圣上想问什么,就接着说,“但各节度并不在御史职责之内。”
节度使出镇一方、执掌军事,监察御史的职责范围却只是巡察地方州县、纠视刑狱,根本管不着节度使的事,节度使也不可能接受监察御史的巡察。
这一点圣上也很清楚,“如果是以御史充观察使呢?子美可有人选推荐?”
付彦之眼睛一亮——以御史充观察使,另委职责,自然就可以监察节度,还不必通过宰相!他立刻举荐了几个人。
圣上听完,笑了笑:“其实你更合适,不过二姨尚在孕期,放你出去,恐怕贵妃第一个不依。”
付彦之倒挺想去的,但苏阮现在的情形,他也确实不能放心,就说:“这几位御史论资历才干,都不在臣之下,而且,若圣上一下就派臣过去,恐怕各镇心中不安。”
“不错。”御史中丞向来没有出巡的,要是陡然把付彦之派过去,倒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你回去将人选同乔希明商议一下,明日议政时,朕会问他。”
付彦之应了是,又建言道:“河东节度使任命后,理应来朝见圣上,如今又无战事,圣上何不下诏召见史朝恩?臣没记错的话,他应当有五六年不曾进京了。”
圣上:“是么?”侧头看一眼程思义。
程思义躬身答道:“是,有近六年了。”
“那就召他进京朝见。”
付彦之回家就把这两个好消息告诉了苏阮,“多敲打敲打,总是能安分些。”
“还是我们付中丞智谋无双。”苏阮捧场称赞。
付彦之笑道:“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圣上召见我之前,先见的阿兄,想必又谈了史朝恩往京中送礼的事,圣上心中起疑,才叫我去问话的。对了,上次我当着林相和杨刚的面,提起他们子侄斗富,后来圣上单独留下林相,虽然不知谈了什么,但今日林峻被革职,杨准也罚了半年俸禄。”
“这未免有些厚此薄彼,林思裕这么肯委屈自己吗?”
“大概也是嫌这个侄子不争气,到底隔了一层。而且圣上只留了他,问都没问杨刚一句,林相这么乖觉,肯定要‘律己更严’了。”
“听说杨刚又贴补宫中不少钱,圣上大概拿他当财神爷了。”苏阮低声说。
“财神爷”的儿子出去斗富,自然算不上大错,稍事惩戒就够了。
付彦之笑了笑,没接这话,另说道:“圣上说,要不是你在孕期,就想派我去并州巡视了。”
“你去,是不是太郑重其事了?”
“嗯,我也这么想。”付彦之说着,伸手轻抚苏阮腹部,“而且我确实舍不得你。”
苏阮依偎过去,低声说:“除非带着我,不然我可不让你去。”
“好啊,以后若有这样的机会,我带着你去。”
“嗯。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们男子,成年后可以外出游历,哪像我们,别说遍览河山了,出个门都得戴帷帽。每每想到这个,我就不想生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