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将十支羽箭交给了他,便是人前睥睨万妖、威严不可一世的妖皇,此刻双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羽箭上有着他十分熟悉的力量,与他同出本源,是太阳之精。
——那是他帝俊的儿子们。
帝俊梗着脖子,紧紧咬着牙关,全身都不可遏制地抖动起来,面目憋得通红,却是紧紧闭着双眼,像在压抑着什么。
他嘴皮子抖动了两下,一振臂击断了支撑大殿的一根梁柱。
“巫族杀我亲子之仇,不死不休!!”
玄鸟子契茫然跟在他后面,下意识抓住了太一的衣袖,惊惶道:“太一叔父,谁死了……谁死了……?”
太一没有答话,只托着那十支羽箭,哽咽道:“我已在寻找助他们元神解脱之法,但巫族秘术奇诡,暂时还没有头绪……”
帝俊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双眼时,已是平日里至高无上的冷酷皇者:“即日正式发兵犬戎,我要先拿他们开刀!!”
若非犬戎出了乱子,他也不会离开天庭……
不就是大战吗!打便打了,去他劳什子生灵涂炭,去他见鬼的天道大势,谁也不能阻止他为亲子报仇雪恨!
子契愣愣看着太一手中的箭,如遭雷击:“实沈……实沈……没了?弟弟们……”
太一不忍见他们这般伤痛,指着帝鸿化作的那只凶兽浑沌对帝俊道:“阿鸿元神封在箭中,肉身不甘陨落,化成这般模样,如今谁也不认得了。”
帝俊疼惜地摸了摸浑沌的翅膀,看着浑沌没有口鼻耳目的圆滚滚的身子,心情复杂极了。
太一随即又抱出异色瞳仁的猫崽儿,捧到帝俊面前:“太阳陨落,他们不忍世间从此永归冷寂寒夜,愿力同日月之精融合,化成了这小家伙。太玑小友说他是光明之子,是只猫。”
帝俊眼神动容,接过那猫儿道:“日月之精……?”
他看着掌中的球球,艰涩反问:“你是说……我那兔崽子们,和鸟崽子们的遗愿结合,生出了这叫猫的东西……?”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破涕为笑,眼中依然带着泪光,骄傲将球球高高举过头顶:“这是我第一位孙儿,象征日月同辉,从今往后,他便叫做‘昭明’。”
太一拍了拍帝俊的肩膀,试图安慰他:“我已将那两名大巫的精气和那射日神弓收入红葫芦炼化法宝,只要能找到机会,破开这巫族在箭上的封印,小家伙们的元神也许能够重见天日。”
帝俊压抑着痛彻心扉的悲拗,眼中亮起了一些希望道:“实沈……!小八命星已改,太阳陨落,参星却还在……若元神能解脱,或可重生!”
太一点了点头,“太玑小友说他认识能起死回生之人,届时也可勉力一试。”
他瞧了瞧自己的红葫芦,露出柔和的神色:“待禺号痊愈,我就将这法宝送给他防身,免得日后再有人打他们的主意。”
帝俊闻言露出几分惊喜的表情:“禺号还活着?!”
太一这才想起自己话中疏漏,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小十这次被准提那秃驴救了,逃过一劫。”
他提到准提,眸色就沉了下来:“但我和太玑小友都认为,巫妖二族最近发生的仇怨,多半是那秃驴在背后捣鬼。大战迫在眉睫,妖族目下不便同西方二圣起冲突,此时也唯有忍他一忍,待收拾了巫族再找他算账。”
帝俊沉吟片刻,着手吩咐下去,集结三百六十五路守阵妖神。
眼下便是明知中了那两秃驴的圈套,也非打不可。
丧子之痛,钻心刺骨,不报此仇,难消心恨!
太玑同花花联络了一番,花太也早对自己的锋针有试手的欲望,赶来之后,随便找了一只小金乌,运笔戳下去,虽未将他救活,却引得那射日箭上的元神封印松动起来。
帝俊太一大喜过望,锋针之力意在召回不在肉身上的元神魂魄,正可助小金乌们冲破封印。
花太边调息边重复用着锋针,耗费整整半月,才将九只金乌的神魂尽数从那射日箭上剥离出来。
小大夫疲乏地伸了个懒腰,捶了捶酸软的肩背,逗弄着叽崽和喵崽:“以往重伤的人多少还有一滴血,这死透了的我是实在没辙,万花谷虽说活人不医,但也并非真有起死回生之能。”
太玑拱了拱他的指尖,理解道:“这结果已算很好了。”
他的一对小翅膀被勾陈缠成了两团白粽子,行动十分不便,日常蹦跶来蹦跶去又显得实在太蠢萌,这几日他鲜少走动,如有必要都是花花或者禺号顶着他走的。
他看着不远处新得了太一送的法宝的禺号,舒心道:“太一把帝鸿他们的神魂放在那葫芦里滋养,现下他们兄弟还能玩闹交流,实属不易。”
小大夫甩着逗猫棒,溜着现在还没有恢复神知的球球,微笑道:“我师父整日念叨着你的太阳金精,这回可算是能给他带回去了,也算清还了一桩事。”
太玑尴尬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不远处的禺号正举着斩仙葫芦给帝鸿指看那六足四翼的浑沌兽,帝鸿在葫芦里只是一道白光,声音却是清晰可闻,十足的嫌弃:“本太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么丑的东西,绝不是我生的……”
几个小家伙哈哈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