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在我看来,杨荣孟哪怕从最厉害的光学材料专业转向建筑工程后,他哪怕从此丢掉那些精密仪器,从此在工地与灰尘常伴,但他的骨子里,依然带着一股傲气,他不是那种会轻易低声下气去求人的人。
在这一刻面对着他的尴尬,我又不能立刻上前一步去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我如果参与进去,只会让他更加尴尬和为难。
但我们就此走掉,似乎也有不妥。
我正在走神间,陈图忽然松开了我的手,他在我的手背上面轻拍了一下之后,他疾步上前,很快站在杨荣孟的身侧,他很快说:“吴总,这都到饭点了,不如先去吃饭。”
又转向杨荣孟:“哥,伍一在等着你呢,一起去吃饭。”
循着陈图这话,吴一迪的脸上有所缓和:“那我就不客气了。杨先生,一起吃个饭吧。”
杨荣孟的脸却一片寂寥,他毫无情绪地摆了摆手:“不了。多有打扰。”
很快旋过身来,面对着我,不知道有多牵强,杨荣孟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伍一,我还有点事得去处理一下,改天我们再约,我请你和陈图吃饭。”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杨荣孟已经箭步走远,好巧不巧的有辆空车开过来,他很快钻进的士里,三两下消失在我们的眼前。
我还在晃神,陈图走过来,重新握着我的手,说:“先去吃饭吧伍一。”
咬着陈图的话尾音,吴一迪的声音再度响起:“一起吃饭的话,我会不会成为电灯泡?”
脸色微微一凛,陈图很快:“请个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接下来这顿饭,对我来说简直煎熬,一方面我的心里面还在为杨荣孟向吴一迪开口求情这事闹心,另外一方面,我还得强撑住看陈图卖力的表演。
果然出来混的,始终都是要还的,刚刚在他的办公室,他陪着我在林思爱的面前秀恩爱,一转眼又到我配合他在吴一迪的面前撒狗粮。
各怀鬼胎,我总算活生生地熬过了这顿饭。
从西餐厅里面出来,吴一迪说是要去附近超市给葵花买猫粮,而我和陈图则返回办公室休息。
可是事实上,我压根不可能有心情休息。
门一关上,我就按捺不住:“陈图,我师兄杨荣孟…”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图耸了耸肩:“我打去法务部问问情况。”
将我整个人送到沙发上坐下,陈图大步流星走到办公桌前,他拿起话筒拨了几个数字,他只说了一句:“涉及杨荣孟的案件,详情跟我说一下。”
接下来,陈图一直没有说话,他握着话筒静静听了将近五分钟,才缓缓说:“好,继续忙。”
回到沙发上,他随手拿过茶几上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我,波澜不惊:“问了。原来杨师兄弄了个装修工作室,他一个歪打正着在威客网标下友漫的一些外发单子做,他的设计风格被友漫创意部看中,一来二去他跟友漫有线下交易。在一个月前,他帮友漫做一个外包灯饰广告牌时,他工作室的员工手脚不干净,以次充好,把劣质材料用上,导致那个灯饰广告牌在广告投放时段歇菜,影响了广告效果。友漫不但发函向杨师兄的工作室追偿,还给杨师兄手下那个员工发了律师信,控告他侵占,扰乱经济秩序。杨师兄过来找吴一迪,就是为他手下那个员工求情。”
眉宇拧成结,我:“友漫不是做旅游业的吗,什么时候开始做灯饰广告牌了?”
摸我的头,陈图轻笑:“伍总,你这话可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要不然友漫的员工,内心会很忐忑的。毕竟即将身居高位的决策人,她竟然不知道友漫分支出来的产品线。”
我咬了咬唇:“你丫别开玩笑啊,我烦死了都。”
继续摸我的头,就跟摸一直哈巴狗似的,陈图还是笑:“烦什么,又没多大事。”
我白了他一眼:“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咧开嘴,让笑的弧度变得更大,陈图淡淡然:“你想帮你杨师兄,对吧?”
今天连连被他戳中了几次心思,我略显忧伤,却也觉得跟他这样轻松地交流,我能省很多力气:“我跟杨荣孟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三观算正,平时做人处事也严谨,他倒不是有多傲,而是他轻易不去求人,他既然能向吴一迪开这个口,肯定有他的原因。但是吧,我们要贸贸然插手吧,好像又显得不大好。”
还是一派的淡淡语气:“有什么好,或者不好的,这事就交给我。我保证完成任务。”
我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来着,陈图又是轻拍我的头:“下午还得上班,你休息一下?”
我想就算我不用休息,估计陈图也得休息,于是我欠了欠身:“好。”
可是我还没站起来,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踹门声。
没错,不是敲门声,而是踹门声!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惊了一下,我瞪大眼睛看着陈图,我明明知道他跟我一样被阻隔在一道门里,压根看不到来人是谁,我还是脱口而出:“谁啊,这么暴力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