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知道,她只跟一个人和过曲子,不假思索脱海中就窜出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连碏!”
“是啊大小姐。”连碏偏着头哼哼叽叽,此刻的脸上没有一丝醉意,“可以放手了吗,还是……”他突然凑近,扬眉轻佻地嘻哈“还是,苏大小姐舍不得放开我?”
连碏呵出的气息直扑苏月脸颊,令得苏月侧过头,避开尴尬。
苏月毕竟游历江湖甚久,又时常与死亡擦肩,更何况多年的杀伐已养成她无论在何环境之下,只要还留有一口气息,她从来都是冷静、果决。
十三岁执掌秋痕剑,从她第一次挑剑抹杀一个人的性命至今,浸染血腥五年有余,她能与武功造诣在她之上的高手大战三百回合,甚至萧杀,亦无不可。不然,岂不是辜负了江湖赋予的“盛名”——冷煞青阎。
只是这一次,苏月心乱了一拍,耳边是连碏带着酒气的呼吸,心底微嗔:也不知这人的腰骨是如何长的,手都反扣了,竟也能折起身反过来与她调戏。
手上的力道刚想松开,思及此,脸上不禁一红,手上刚松开的力道重新扣住,更是加重气劲封闭他的脉。连碏哎哟一声,故意加重语气叫疼,哪知苏月一点也不留情,用力踹一脚,连碏便“咻”的一声,身体在屋中间划个弧,像稻草一样从窗口重重甩出去。
苏月也不去看是否伤他,径直走到如梦旁边,抬手将她的穴道解了。
如梦却颇为担忧,急急奔过去看是否闹了一条人命,她该如何帮少主脱困,苏月慢腾腾走到窗前,嘴里悠哉悠哉地笑:“放心,摔不死他。”
映着灯火,连碏趴在地上直叫哎哟,望向阁楼上的窗户问:“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想谋杀亲夫啊。”
窗内的两位姑娘见状,皆乐。
如梦掩唇咯咯笑,苏月披散着长发,朝地上的连碏做了个鬼脸:“谁让你欺负我。”忽然莞尔笑起来,她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还有那样孩童的笑。
一旁的如梦怔在原地:也许,这世界上,没几人会料到冷煞青阎也会笑,而且,笑得如此天真无邪,嫣然美丽。
石座上的苏月随着记忆莞尔笑起,快三十岁的她居然拥有孩童一般的笑靥,那样的天真、美丽,整个冷寂的面壁洞都仿佛为这张笑容颤动,阴暗中那张纯洁的脸显得愈加生动、璀璨!
殷心雨不语,看着她缓缓从石案旁取起一根洞萧:“教我吹响第一声洞萧的,是他的娘亲,那个拥有绝世容颜的女子,那个正道委派而来的暗细——净远居圣女季清云……”纤细苍白的手指抚过洞萧的每一寸,甚为珍惜,“她教我的第一首曲子,教我吹响的第一个音符,便是《广陵散》。”
抬手将洞萧放置唇边,竖指吹奏,音旋而起,一曲《广陵散》清晰淡雅从她的唇边传出,静远、幽长。
石阶上仰头凝望的连碏陡然听此音律,心脏立刻像被重锤砸了一般猛烈地震了一下,脑袋霎时空白,难以言说的情愫从心底蔓延,浑身颤栗。只是下一刻体内乱窜的气息牵痛他摇摇欲坠的身形,他暗自惊叫:糟糕,一时竟忘了用真气压住寒气。他摸索着盘腿坐下,只是那么一瞬间的空隙就让这郁结的寒气趁虚而入。此刻他的脸上已泛起一层薄雾,眼睫凝成了白霜。
闭上眼眸暗暗集聚真气,重新压制体内窜腾的冰寒,耳边响着苏月吹起的《广陵散》很是空灵,不禁嘴角上扬,噙一丝浅浅的微笑:这样的感觉,真好!思及苏月在旁,脸上洋溢出一股满足的幸福!
春风阁遭劫。
所有天涧行的线人全数灭口,包括如梦!
苏月刚血洗风家堡才踏进行宫,就听说春风阁遭劫一事,眼神一凛,立刻牵起缰绳重新跨上汗血宝马,绝尘而去。
一路策马驰骋,她的心纠结无奈与疼痛:似乎,她在失去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