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个,他到底为什么被开除啊?”
“为了游戏呗。大一就盯着游戏打,挂了三门,被系里警告,大二上学期挂了五门,已经被严重警告,下学期的六门干脆全挂了,系里彻底无语了,就放他海阔天空了。”
“这梅鑫也真行啊,到底怎么考上大学的啊?”陶玉感叹。
“我们也好不了哪去,只是不挂科的混日子而已。”万明明凉凉地说。
“那倒是,我们一二班的统招生每次都考不过三班的单招生,奇怪了。统招生学了那么多年上了大学反而不学习了,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陶玉摇头。
“怎么想的问你自己啊,你不也是这样的吗?”万明明翘着二郎腿,翻着杂志头也不抬。
“只有小年能给我们答案了,因为她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异类。小年,你说你为什么学习啊?”
“我是学生我不学习我干什么呢?”
一屋子的无语。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与班里的另外一个女生阮菲都没讲过几句话,大三了反而慢慢热络起来,越讲越投缘,真有相见很晚之势。
“以前我最烦你们四个人,一天到晚装的跟人一样。”阮菲指的是吴小年宿舍的四个人,包括自己在内。
“你还不是一样,和老尹整天独来独往,都不搭理我们四个。班会也不参加,班级活动也不参加,班长都拿你们无语。”
“那些幼稚的活动有什么好参加的。找个长期饭票是正经。”阮菲和读大四的男友洪广明在校外同居。
“就你成熟。”
“哎,小年,我就奇怪了,你整天和化工系的那个帅哥泡在一起,都三年了怎么也不发展发展啊,我们都看得月朦胧鸟朦胧的。”
“难听。我们是朋友,好朋友。”
“男女之间还有友谊?你别********。”
“我有什么好粉饰的,如果不是友谊我们早在一起了或者早散了,你看我们两有什么暧mei举动过?纯哥们的关系。”
“好多人对你们的关系很奇怪呢,没见过校园里像你们这么亲密又只是朋友的男女关系存在。”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清啊。”
“也对,那帮幼稚的人懂什么呀。”
“又来装成熟。”
“数据库作业借我抄一下。”两人在阶梯教室写作业,阮菲刚抄完汇编的作业。
“整天不好好学习。”
“学了又什么用,你以为到社会上都能用到?像我们计算机的女生以后的工作十个也不一定有一个能跟专业相关。”
“那找什么工作?”
“各行各业都有,能养活自己的就行。”
“那你打算呢?”
“我家让我进银行,我姨夫是县城里银行二把手。”
“强!混好了带我混啊。”
“不会忘记你的。”
阮菲和吴小年的友情就这样慢慢建立起来了。
吴小年说,人与人的关系真像公交车,在某一站总有一些人上车有一些人下车,不同的人陪着你走过一站又一站,但没有一个人陪着你从头坐到尾。
相对他们而言,其实也是如此。
李卓然工作大半年了,期间只打过三两个电话来,问候一下小年的近况。小年也跟着问了问他的工作情况。彼此都在维持着表面,但都知道表面难以维持了。
吴小年不会主动给李卓然打电话或发短信,她没忘记韩月月在卫生间说的话,她有自己的自尊。
但我不就山,山来就我。
大三第二学期的时候,某一天李卓然给吴小年打来了电话。
“小年,最近好吗?”
“不错。你呢,如何?”
“不太好。”
“怎么了?”然哥哥你怎么了?小年在心里叫到。
“你能过来一下吗,有点事找你帮忙。”
“好吧,到哪?”
李卓然报了地址,吴小年在心里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到了李卓然和韩月月租的房子里,李卓然吞吞吐吐了半天,吴小年才明白:韩月月不知道自己怀孕,工作太累,流产了,大出血了,但现在李卓然要出差半个月,所以韩月月没人照顾了,也不敢告诉家里,所以要吴小年这个冤大头来帮忙。
吴小年能拒绝吗?李卓然是什么人哪?吴小年嘴里凶的很,但什么时候拒绝过李卓然?即使是帮仇人似的韩月月。
得,我他妈真是犯贱。
吴小年留下来跟孙子似的照顾起韩月月,李卓然安心地去深圳出差了。
吴小年白天回学校上课,晚上来帮韩月月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早上还要把饭和汤做好,放在冰箱里,中午的话韩月月自己在微波炉里微一下。
两人都没什么交流,韩月月要赖着吴小年照顾,但依旧嚣张地不时摆摆太后的脸色;吴小年看她是病人,也就没计较。
我图什么啊我?
几天之后韩月月身体渐好,虽然是夏天但根据医生的交代不要太操劳不要下凉水要吃好喝好睡好,否则会留下病根。
所以,免费丫鬟吴小年还得继续效劳直到李卓然回来。
半个月的来回折腾吴小年瘦了好多,也因跑来跑去黑了许多。李卓然打电话过来说和韩月月请吴小年吃饭,吴小年拒绝了,去了能吃得下吗?不要被噎死就好了。
周晨和林涵在忙毕业的事情,吴小年很难见他们一面,但二位大爷还是在毕业前夕抽出一个傍晚请了吴小年吃晚饭,算是毕业前的一次小聚。
“小年,最近怎么又黑又瘦?跟大一见你时差不多了。”周晨说到。
“有这么夸张吗?”
“不过大一时候你实在太土了,跟村姑似的。”周晨讽刺。
“高中时候不把外表放在眼里,一心学习。大学里嘛,总归要花点心思打扮打扮的。”
“在我的改造之下,总算有点人样了。”周晨穿衣服是非常讲究的,他也很有自己的一套审美观点,两人逛街时经常会给吴小年作参考。
“不过你最近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一熊样啊?”
吴小年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行,大度到帮情敌去端茶倒水鞍前马后去了。”林涵不屑。
“谁让我这么好心呢,见不得别人受苦,即使是情敌。”
“你就宰相肚里能撑船吧,撑不死你。”
“他们困难时期,我能如何?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他们又不能给家里知道。”
“小年啊,真是不放心你呢,我们两走了,你怎么办啊?”周晨幽幽说到。
“我也舍不得林学长和你,大四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
“哎,要学会自己长大。”
“要不.”要不,周晨和林学长留在本地工作吧?吴小年想任性一下,但说不出口,哪有安排别人人生的权利?
“要不什么?”周晨抬头看着小年。
“要不反转地球吧。”
“你脑部构造又开始间歇性短路了。”周晨摇摇头。
“你们两个都回北京啊?”
“我到哪,晨晨当然也得去,我们不能分开。”林涵说。
“那你为什么不跟周晨回上海啊?”
“北京路子铺好了,更容易发展点。”
“哦,昨晚做了个梦。”吴小年说。
“中五百万了?”周晨问。
“没,做梦我变得武功很高强了。”
“呵,想做女侠了?”
“然后在一次厮杀中,被一群人打伤,大腿上被砍了一剑,深可见骨,那快肉快掉了,我一直按着一直按着,但是没有留血,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疼痛。”
“然后呢?”周晨抿了一口啤酒。
“然后我逃到一块石头上,却发现上面是悬崖,下面也是悬崖,所以我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停留在悬崖当中的一块石头上。后来就醒了。”
长久的沉默,小年一个人控制不住地无声泪流,低着头,手撑着脑袋,看起来不过像在休憩。
为什么离别总是那么伤感,而离别却总是成为生活不变的节奏?每年的六七月我们总是在弹奏同样的旋律,一首叫离别的旋律。
不想哭泣的,不想不快乐的,他们将要面对新的人生,自己该为他们祝福啊,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可以天翻地覆慨而慷了,可以大展拳脚主宰自己人生了,而不是被别人说着只靠自己父母庇荫了。
可是,他们的人生没有自己的参与了,他们再也没有功夫陪着自己去走一程又一程了。
自己不可以任性地霸占他们的时间,不可以拉着周晨诉说心事,不可以喊上林涵一起吃饭,他们要走了,扔下自己一个人要走了。
“小年,别哭,很开心能够在校园里认识你,大学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你,所以让我们开心的离别好吗?”周晨轻轻拂去小年的眼泪,可是无济于事,小年仍是泪流不止。
“周晨,你要幸福啊。林学长,你要给周晨幸福啊。”小年笑着泪流。
“小年,你也要幸福,幸福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施舍的。”周晨望了望握着他手的林涵。
“我们都要幸福,小年。”林涵说。
“.”也许吧。小年不敢说出来,怕周晨又不开心。
最近一直在盛传吴小年他们系到大四时会搬到大学城去。很多学生都不愿意离开,老校区虽然破旧,但好歹生活了三年了都有感情了。学校旁边还有一个小区,所有生活设施很是齐全,也很方便。到市区坐公交也只需要十五分钟,到大学城的话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但这些事情从来不会根据学生们的意愿走,领导们才是决策者,学生只能照做。
不过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呢,该干嘛干嘛去吧。
吴小年现在只带了一份家教工作,日子过的还算轻松。
但总有人事沧桑的感觉。
李卓然毕业走了,至今只见过一次,还是上次照顾韩月月的时候见到的。周晨和林涵夏天就毕业,所以吴小年整日陷入即将分别的惶惶不安之中。
有周晨在,至少可以有人一起分享喜怒哀乐。在过去的两年多里,周晨给予的安慰比李卓然给予的温暖不知多了多少,和周晨混在一起的时间比大多数人都多。
吴小年没有兄弟姐妹,周晨就像她哥哥一样照顾着她,又想她朋友一样分担着她的心事。吴小年太害怕没有周晨的日子了。所以老是不敢去随便找周晨,她要然自己慢慢习惯没有周晨的生活。
这学期的实验课程毕竟多,单片机,电路,每节课都在实验室度过,但吴小年喜欢实验课,动动手,发发呆,比坐在教室里一动不动听课来的强。
焊着二极管,吴小年心不在焉,阮菲过来问怎么了?
“觉得没意思。”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发现。”阮菲扔掉被吴小年扭坏的二极管,递过来一个新的。
“又要到毕业的日子了,好伤感啊。”
“哟,我们的忧郁灰姑娘又发作了?”
“下学期我就得一个人了,没人陪我了。”
“感情我自作多情了,我不是你的朋友?”
“哪能啊,是我荣幸能成为你的朋友。周晨林涵他们都要毕业了。”
“你是不是暗恋那个周晨啊,你自己都说跟他是好朋友了,好朋友的离开你至于这样吗?”
“你不明白的,陪伴了我大学三年啊,说离开就离开,你说我不难过吗?”
“那你是暗恋林涵?”
吴小年翻了个白眼,用又一个被焊断一极的三极管向阮菲的脑袋砸去。
“同学,三极管要往电路板上焊,不是往脑袋上插的。”阮菲抗议,“不过林涵是个花花公子,你要暗恋他,纯属自找罪受。”
“别瞎说好吗,我都说了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拿一根焊条过来。”
“大姐,您老省点啊,这是焊条不是面条啊,再瞎焊老师不给焊条了。”
“你来?”
“好啦好啦,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说说。也是为你好嘛。”
“你家洪广明准备去哪工作啊?”
“江阴的乡下,他说要离我近一点。”
“魅力还真大啊。”
“那是,他过年准备跟我回家。”
“啊?到这一步了?”
“我还算爱他吧,他想毕业就结婚,我都不知道他急什么。”
“你去过他家没?”
“没,太远了,海南岛啊。”
“恩,是太远了。先过你父母那一关再说吧。
和无所事事等待毕业的周晨瞎晃荡的时候,吴小年问为什么要跟着林涵回北京?相比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回上海不是更好吗?
“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甚至满身是毛病,可是就是谁也替代不了。”望着星空,周晨幽幽地说。
“离开谁不是过啊,你不是说温暖是自己给的吗?”坐在图书馆后水池边,吴小年晃悠着双腿。
“我要是不去北京,我们这一辈子就彻底完了,不可能有交集了,我在争取我的温暖啊。”
“那你就牺牲自己?”
“小年你错了,我不是牺牲,我是为了自己的爱情,有爱的地方才值得我待。”
“值得吗?”
“上海不过是个熟悉的钢筋森林,冰冷而无人气,父母也不可能跟着一辈子。爱人才是陪伴一生的人。”
“所以你可以为爱燃烧自己?”
“我燃烧的时候不也温暖了自己?”
“燃烧也灼伤了自己。爱情必须倾尽所有吗?”
“在你只有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
“我大概不会这样。”
“你会怎样?”
“生命不能给我同样漫长的青春相知相守,那么我只能守着一个人的悲欢离合。”
“你还是不相信可以得到幸福。”
“我不知道,我等不到。”
“与其守着一个人的悲欢离合,不如尽全力去燃烧一场。”
“我怕烟火坠落后的孤寂。”
“与其绚烂刹那,不如不绽放?”
“是吧。”
“哎,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但都在坚持着自己。”
吴小年他们这一届的学生除了机械系、化工系有大型实验设备的不需要搬家,其他各系考完试都要搬到大学城才能放假。
学校每人发了两个大纸箱,给学生放书本和杂物,被褥等都装在大一时学校发的大包里,大一领行李时,大包可以装得下两床被子两床褥子两床床单两床被套一个枕头,大三的时候却放不下了,难道都承载了岁月的重量?
所有人都很郁闷不得不再买几个大包。何况女生的东西实在太多,仍了一堆之后还是比任何一个男生都多。装好了箱子等待学校派车统一运输。
周晨和林涵是在吴小年搬家前离校,吴小年说不会去送林涵和周晨,说是怕离别时控制不住,太难堪了。
吴小年知道他们走的日子,那一天早上吴小年早早地等在了周晨楼下不远处的栀子花丛后面。
林涵表姐开车先是拉上了林涵的行李,再过来接周晨,然后一起去机场。所有东西都搬上车以后。
周晨没有看宿舍一眼,只是向通往宿舍的路上张望了一会,林涵说了几句什么,周晨不死心地又望了一眼才上车。
车子开走了,吴小年待不住了,跑了出来,站在宿舍楼旁的路上看着车子缓缓离去,周晨伸出头对吴小年喊到,“小年,我们都要幸福。”
吴小年再也控制不住了,蹲在路中间望着车子行驶的方向无声泪流,周晨的手一直伸在车窗外朝小年摆手,指导转弯消失。
周晨和林涵走了,陪伴自己大学三年的人走了,分享自己所有喜怒哀乐的伙伴走了。
亲爱的伙伴,你要幸福啊。
周晨走后吴小年用三天的时间将校园逛了一遍又一遍,三天后是系里搬去大学城的日子。
虽然以后还可以回老校区,只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路程,但人都不在了,回来还有什么意义?曾经一起走过的路,回头再看时,不过徒增伤感。
六月末的校园,到处散发出离别的气息,有奔赴未来的激情,有面对未知的惶恐,有毕业前分手的痛彻心扉,有恋人们分隔两地的哀伤,也有终于离开校园的欣喜。
走过图书馆,走过乒乓球馆,走过计算机楼的草地,走过化工系的水塔,走过小花园,走过鹅卵石小路,走过银杏树,望得见三年岁月的点点滴滴,看不清与他们分别以后心里的失落与无措。
再见了然哥哥,最后一次叫你,你终不是能给我温暖的人;再见了然哥哥,让岁月带走曾经的依恋,让我们的缘分消失在六月末的校园;再见了然哥哥,让韩月月汲取你的温暖吧,愿你的温暖能让你们走的更远。
再见了周晨,愿林学长的温暖只给你一个人,从此以后不再让你伤心,不再让你落泪,不再让你疼痛,愿你的爱情像烟花般绚烂却不落。
再见了林学长,愿你珍惜周晨的爱,别让他在爱情里失落,别让他在爱情里遗忘,别让他在爱情里放手,愿你们幸福。
再见了校园,感谢曾经给与的三年时光,感谢默默地看着校园里学子们的喜怒哀乐,感谢和岁月一起馈赠的点点滴滴。
再见了,一起走过的人们。
(本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