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翠回首，见是那久违的书生，愕然问道：“你认识我爹？”

林源招呼她近前，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本省巡抚钟大人。”乔翠愣着没行礼，脱口而出道：“你就是反骨贼石亨的女婿？”有身份的人最忌人家直呼其名，乔翠不称忠国公直接叫石亨其实相当无礼，还添个“反骨贼”的称谓，简直就是犯罪了。众人哗然，乔翠还是通缉犯，万一钟大人发怒，将她锁起，林源也无计可施。

钟大人没有恼，反而恭恭敬敬向她作个揖，道：“鄙人钟诚，只知忠诚为民请命，至于是谁的女婿有啥关系？”

乔翠不但不还礼，脸上甚至露出鄙夷的神情来，冷淡地说道：“你岳父害死我爹，我跟你无话可说。别以巡抚大人的身份来压我，我不怕你。”

钟诚脸上并无不悦，反而现出温和之色，道：“乔姑娘，我们都为灾民忧心，是否先放下成见回到话题上？钟某对姑娘的提议很感兴趣，能否请姑娘道详尽些？”

乔翠点点头，清清喉咙，尽量用平淡的声音说道：“这不是我自创的。我以前的东家江南方家的方小姐总是这样做，她说她每桩生意从来不先考虑赚多少钱，而是先想着万一失败了怎么办。遇到前程未卜的事情她更是如此，更要分散风险。这赈灾粮是救急，救万民于水火，本该万无一失，然而现在怕的就是万一，所以不该让物资过于集中，瞿塘滟滪堆自古凶险，更何况现在山洪爆发，江水暴涨，应该尽量分散物资，而且不该用体积过大的船运送，船太大太沉，吃水深，掉头不灵活，容易触礁，所以最好用稍为轻便的船装运。两艘船确实太少，风险有点大。最好十艘以上，二十艘以下。”

刘虎威不置可否，“十几艘船？这浪费多少人力物力？而且一时之间去哪儿弄十几艘可靠的船？万一不幸撞在江洋大盗的刀口上，比湘西的土匪更让人担心，我们目前只联系到两艘，只信任他们。我们的镖师们刚刚经历一番生死，怎能再冒这个险？这本身就是个大风险！”镖师家属纷纷点头，是的，他们的丈夫或儿子或兄弟天天行走刀刃上，湘西之行教他们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月，再也经受不起生离死别的折磨，何况天气恶劣情况下走长江，难道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么？

林源命人拿凳子来请乔翠坐下，林彩凤说没凳子了，彩屏连忙站起来让座，乔翠见她身旁是林彩凤，哪敢坐？云梦飞拍拍大腿，她于是喜滋滋地奔过去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笑道：“我就喜欢坐真皮。”人们哄堂，也有人侧目，有人暗骂。

林源远比刘虎威平静，不温不火的说道：“刘二哥说的对，小乔说的也不无道理。长江三峡凶险异常，俗语有云：‘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猴，瞿塘不可游；滟滪大如龟，瞿塘不可回；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赈灾粮急需发放到灾民手中，我们又没有万全之策，只有这样风险才能减至最低。贪生怕死显然无法胜任此行，所以我们这次将不再指定镖师，而采取自愿提出，并征得家人同意才能押镖，而且一定要熟悉水性。所以想押镖的兄弟请跟家人商量好后再找子华报名。我们已有两艘大船，现在首要任务是要再找八艘以上可靠的船和经验老到的船夫。王爷，你能帮忙想办法么？”

一直没说话的蜀王道：“这个没问题，本王可以马上解决，只求林总镖头能保证赈灾粮安全快捷到达灾区。”钟大人亦道：“林总镖头，我今晨收到快报，说灾民已经开始出现小幅死亡现象，请你尽快安排好，最好今夜或者明天能出发。”

“我尽量。”林源回过头，面对众人朗声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兄弟们，有意跟此趟镖者请从速报名。如无意外，明早出发。”

林大海第一个报名。柳子华道：“大海，你精神可嘉，但你的伤……”林大海笑道：“用了云夫人给的宫庭秘方后好多了，我今早是和梦飞哥从舍下步行来的，没拄拐杖。”云梦飞点头称是，他昨晚在林大海家过夜。他第二个报名。

雷鸣低声道：“大哥，俺虽然不熟水性，但俺也想去。”话音未落，他老婆立即大骂，“死鬼！掉入水里谁救得了你？”雷鸣艺高人胆大，天不怕地不怕，竟最怕女人，老婆一出声，立时矮了半截。林源笑道：“雷老弟，这趟镖用不着你，你还是帮我走长安那趟镖吧！”雷鸣听后耷拉着脑袋走出镖局，他一走，有些人也跟着走。

乔翠一跃而起，嚷道：“林叔叔，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