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剑南懵了,说不出话来,赶紧点亮蜡烛,只见林源把方薇紧紧搂在怀里,任她用力捶打就是不放手。方薇打累了,伏在林源身上默默地哭。云梦飞直直地立在她身后。
天色未黑的时候,云梦飞把他们带来的蜡烛放在大厅的神台上。周剑南一口气燃着五根,黑沉沉的大厅顿时亮堂起来。林源和云梦飞强行将方薇押到竹椅上坐下,一左一右夹着,这样,方薇插翅难飞。
方薇在抽噎。周剑南将烛台摆在桌子上,橘黄的烛光给她苍白的脸添上一抹黄,泪珠象天上的星星闪耀着。她穿着交领右衽大襟红蓝色交杂上衣,蓝黑色过膝百褶裙,裹着绑腿,头发蓬乱,低头垂泪。
“三妹!”周剑南惊叫一声。
“谁是你的三妹?不害臊!”方薇抬起头来大骂。
周剑南凝视着她,一向快人快语的他竟然结巴起来,“三妹,你的脸……”
“我叫方薇,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的三妹!”
周剑南一愕,“哦,好好好,是我眼花认错了人,你不是我三妹乔翠,你是孙大夫的未婚妻方薇方姑娘。方姑娘,能否告诉我谁欺负了你?”
“关你屁事!”方薇恶言恶语恶对周剑南的关心,一下将他呛得没了词。
四人默默地坐着。林源将一小杯浊酒送到嘴边,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从嘴唇冲入身体里,心便烧起来。
皎洁的月光照亮蔷薇谷的入口处,一个蒙着脸的土家族打扮的姑娘正提着灯笼在灌木丛中寻找着什么东西。林源悄然无声走过去,用四川口音问道:“姑娘,请问这么晚了,你在找啥?我能帮忙吗?”
“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山中?”姑娘吃惊地望着他,由于他面向北方,所以姑娘看不清他的容貌。
“我是山外来的,本想到清风小舍找孙大夫看病,岂知只见到一个叫栩儿的孩子,他说他爹去世了,我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没有说错,孙大哥确实去世了,明天就是百日祭。”
“姑娘认识他?我记得三月前见到半农兄时他精神好得很,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哦,先生,你弄错了,孙老爹还活得好好的,去世的是他的儿子。”
“哦,对不起!我误会了。白头人送黑头人,真是凄凉。半农兄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姑娘突然警觉起来,转移话题问道,“我刚才在这儿摔了一跤,弄掉一袋米,能帮我找找吗?”说完继续在灌木丛中摸索。
林源看见她左边几尺外有个白色的面粉袋子,她的手在前方地上不停摸索,就是不到那边去。他拿起袋子,里面果然是大米,掂一掂,大约两斤左右。他将袋子交到姑娘手上,注视着她美丽的眼睛,“姑娘,你的眼……”
“谢谢你!”姑娘歉意地笑笑,“我的眼疾又犯了,不过没关系,迟些会好的。”
“那你为何打灯笼?不是白费蜡么?”林源不忍心说出“瞎子”两个字。
“我怕人家撞了我。”她向林源道别,拎着米袋,提着灯笼,跌跌撞撞地向漆黑的山谷走去,不时摔上一跤。林源于是主动提出送她回家,她没有拒绝。
栩儿早就睡了。姑娘的肚子咕咕响,便到杂物房割了一块野猪肉,又到门外摘了一些青菜,炒了几碟,邀请林源入座。林源见她躲在厨房里喝粥,想起柳子华的话,从米缸里找出大饼递给她。她揭起蒙脸布的一角,狼吞虎咽地吃了,吃完再次蒙上脸,然后将袋子里的米倒入米缸,惊讶地叫了一声。
她拿着钱袋回到桌子边,纳闷地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有这么多米?我记得只剩下一把,仅够栩儿吃一顿。还有大饼、银子,难道王员外来过?唉,越欠越多,这人情怎么还?”她从钱袋里摸出两片光滑的薄纸交给林源,“先生,麻烦帮我看看上面写了是什么?”
林源接过薄纸,把烛台放在桌子上,望着她迷离的双眼,平和地说道:“不是王员外来过,是柳员外来过。这是柳员外的两道平安符。”
“哪里的柳员外?”姑娘吃惊地盯着他。
“开封府汴梁城东大街柳家大宅的柳员外柳子华。”林源恢复平常的声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