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早已看惯了这些饥民的境况,拍着萧昊的肩劝慰道:“萧兄弟是头一次出山吧,以后见得多了,自然就能放下些。”
萧昊却摇了摇头:“见多了也不能麻木不仁,能帮一次是一次。”
李岩微微一怔,又惭愧摇了摇头,有点自嘲意味苦笑道:“你说得对。”
他们总觉得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帮了谁,不仅起不到帮衬的作用,还可能会因为把控不好恩惠的大小使他们反而受害,但长久带着顾虑之心,遇到真正能施以援手的时候,反而畏畏缩缩,误人性命。
李岩心中突然多了一些别样的想法,他开始希望,萧昊真能如他所说,去建一方势力,去踏尽天下不平之事。
闯王也是仁义之师,声名显赫,但闯王毕竟是驿馆流寇,是匪。
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明显和自己一样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无论武功、性格、为人,都颇有将领之风。
李岩沉思片刻,突然坚定对萧昊道:“萧兄弟有朝一日,必成令天下风起云涌之人。”
萧昊瞥了他一眼,扯开嘴角淡淡笑道:“借李兄吉言。”
鬼才军师他是要的,仗也是要打的,纵然天灾人祸,他也必不会叫百姓受苦,至于李自成……萧昊已经预见到,早晚有一天,自己得跟这人干上一架。
他们到了开封城外,受到了闯王的热切相迎,闯王跟李岩相见恨晚,一拍即合,热情将他们纳入军中。萧昊听得他们帐内一个“将军恩德在前,愿效前驱”、一个“足下龙虎鸿韬,英雄伟略,必能与我共图义举,立业开基”,自己抱着枪靠在霸红尘旁边,神色一丝不苟,站岗似的。
红娘子和石之轩结伴而来,见他立在大帐门口,盈盈笑道:“萧兄弟怎么没进去?”
萧昊道:“李兄正和闯王商议拔开封城之事。”
石之轩看都没看里面一眼,对萧昊道:“我去军中打听了一圈,他们说李闯王已经攻了开封城三次,那城头上有厉害的火器,他们损失甚众,虽将开封城围困住,却攻不下来。”
萧昊思索道:“开封是旧宋汴都,城厚池深,坚固非常,并非强攻所能克。”
红娘子接道:“正是如此。闯王已经连败了三场,士气低迷,我们前来助阵,军中将士虽然大多笑脸相迎,但心中却还因为此事忧愁。他们本来势如破竹,一路直拔开封畅通无阻,却被拦在这里,多少有些闷气,加上城头炮火猛烈,伤亡一多,民兵们就萌生了退意,不敢再往前冲了。”
萧昊皱起了眉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怎能畏首畏尾。”
红娘子无奈道:“萧兄弟你是一身胆量,但我们这些人没有你那般高超武艺,而且大多是普通百姓出身,造反也是被逼上了绝路。真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候,若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指引带领,绝对是一盘散沙。”
萧昊讶异她对手下这帮人的了解程度,由衷赞道:“将军巾帼不让须眉,领兵作战绝不输给男子。”
红娘子洒脱笑道:“你可别把我夸到天上去,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的根性。我虽是个女子,却还不是一样策马扬弓在战场上厮杀,在这军中,男子女子又有什么分别?李公子是个文人,他该是那军帐里运筹帷幄之人,但这破敌攻坚之事,还是得交给我们这些将士来。”
萧昊隐隐听出她早已有把自己当成军人的觉悟,心中微动,突然道:“将军手下现在还有多少人可用?”
红娘子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尚有千数。”
石之轩却已经明白了萧昊的意思,淡笑着找了处空地,兀自搭起火架来。
萧昊见他的模样不由失笑,给他递上了两壶娆春,好像拿着什么宝贝似的道:“这可是早些年我在天策府典伤那里买的,一共就五坛,没了可就没了。”
石之轩接过了酒,一边温上一边点头道:“那阿昊需得抓紧时间,不然它们都要落进我的肚子。”
萧昊对红娘子道:“将军,斗胆向你借五十个人,你看能不能行?”
红娘子终于反应过来他要干嘛,倒抽了一口凉气道:“你疯了?!开封城头那火炮一炮下去骨肉都炸得糜烂,你带五十个人是要送死么?!”
萧昊正色道:“这五十个人,我要懂些功夫的,最好会骑马,还有就是坚决服从命令。若有顾身惜命贪生怕死之徒,即便人数不足五十,我也不带上凑数。”
红娘子目瞪口呆,讷讷了半天才道:“不行!我绝不会借你的!你艺高人胆大也好,横竖不怕死也罢,我不会叫你冒这个险!”
萧昊有意试她,“哦?”了一声道:“可是将军不借我,我自个儿也是要去的。若在他们商议出结果之前,我们拔了城回来,正赶上美酒出锅,酣畅淋漓,岂不快哉?”
红娘子见他言谈之间淡定从容,眉头紧锁道:“你有几分把握?先将战术说来听听。”
萧昊沉吟道:“两刻钟内,能成则成。”
红娘子连忙问道:“不成呢?”
萧昊笑了起来:“那就再续两刻钟。”打雷嘛,半小时buff不够再打就是。
红娘子:“……”
她头疼地按住了额角,又不敢真放萧昊一个人偷摸摸地去单挑开封守军,石之轩却已经烧上了酒,天色将晚,柴火在暮色里劈驳作响,悠然道:“阿昊,再过一会儿酒便热了。”
红娘子心一横,咬牙道:“我与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