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还是那个石门,人也还是那三个人,石门里边,铜鹤油灯在燃烧;三足大鼎炉立在中央纹丝未动;陈药师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眼前一切人和物仿佛让张德彪置身于三天前。唯一时刻提醒他时间变化的,是他那颗正急促跳动的心、几乎蹦到噪子眼的心。
他不由自主的吞咽着口水,也许在潜意识中,他希望能借此给超负荷跳动的心脏减压,令紧张的情绪得到舒缓吧。
与上次一样,秦管事在将他领上四层以后,便自行下了楼,整个四层又只剩下他和陈药师两人。
一开始张德彪还尝试着,从陈药师脸上瞧出有关炼丹成败的端倪来,可仔细一打量方才发现,陈药师从上到下,包括表情也跟上回见他时并无二致,连双眼睁开的大小都一样,内眼角呈三十一点五度张开。
若非能感觉到他比常人悠长不知多少倍、近乎永远不到尽头的呼气吸气,张德彪真要把他当作一张印在纸上的贴画了。
老盯着人看不礼貌,更何况眼前这位连喜怒哀乐都没有的金丹修士,张德彪的直觉告诉他,尽量少和这类摸不透的高人打交道,免得徒增麻烦。
“自己还是直切主题,问清楚焠骨丹炼制的结果,早早离开为妙!”此念头一生,他心里的忐忑暂时被压了下去,于是他躬身行了一礼,出言问道:“请问陈前辈焠骨丹炼成了吗?”
闻言陈药师的双眼略微张大一些,但呼吸依旧是那么绵长且四平八稳,他并未马上回答,反而不急不徐地反问道:“你托我炼丹的药材都是打哪来的?后两种药材市面上可买不到。”
“雷宵派胡长老给的。”张德彪自然不会蠢到如实交代,说药材是拿怡神凝气香换的,那样一来对方继续追问香怎么得到的,他岂不是要用一千句谎话来圆谎,届时定会破绽百出。
“胡肥子还真舍得!”陈药师没有再追问,自语道。
张德彪不清楚他和胡肥子间交情的深浅,来之前他也不曾打听过,仅凭李大头谈及陈药师时的语气,他因此判定雷宵派和陈药师无甚恩怨。所以张德彪并不确定他说的这句话,有没有暗指胡肥子拿帮派药材中饱私囊,但可以肯定的是,此话绝非表面听起来这么简单。
他最烦跟说话和猜谜一样的人打交道,一般这类人都心眼小坏心思多,话说一半留一半,谁也别想弄明白他话里的真假;或是永远让真话烂在肚子里。
好在这种人大多非常现实,陈药师大概将胡肥子当成了幕后之人,又或许觉得从一个跑腿的炼气期小辈嘴里,打听不出更具价值的消息,他没再多问,单手一翻,朝张德彪抛去一物。
彪哥先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随即明白过来,心中大喜,忙伸手对准朝自己射来的白光一捞,一个药店里常见的装药白玉瓶便落入其手中。
“多谢前辈,晚辈就不打搅了,先行告退。”焠骨丹到手,和他多呆一分钟都影响心情,张德彪兴奋的拿住玉瓶的手在抖。……
然而他连玉瓶里面究竟装了几粒焠骨丹也没仔看,一心就想快些离开奇药坊,这倒不是他定力强忍得住,恰恰因为他谨小慎微的性格在作祟,他担心万一姓陈的忽然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干出出尔反尔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