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奥运神色不变。其实仍是有变的。
他的眼神一闪即逝,左手也微微动了动,但实际上却又纹风未动那是他强压抑下来。可是这已足够。
毛丰源已瞧出来了。他太了解唐奥运了。目光暴长之际,已动了杀机。左手欲动之际,是要伸手入襟查看自己的东西是否已落人他人之手。这两个极其细微的甚至是欲动未动的‘动作’,已证实了一件事:唐奥运的确是有做过这种鄙恶的事。
毛丰源开了闭眼睛,几乎是呻吟的叫了一声:“二哥……”唐奥运向陈妖精一摊手:“还来。”
王二牛抢着替陈妖精回答:“跟你说这句话的人实在是李太白的弟弟。”
陈妖精倒是奇道:“李太黑?”
“不是,”王二牛更正:“是你太笨。”
唐奥运忽也更正:“不是你太笨。”
王二牛杏怪有趣的问:“是什么?”
“加一个们字,即是你们太笨。”唐奥运说:“天堂有路却不走,地狱无门送上来。”这句话一说完,他就动手。一动就是杀手。他左手呈三指龙爪攻出,右手五指虎爪弹出。
‘龙爪’取陈妖精。‘虎爪’攻王二牛。两爪都要命。要命的两爪。
两爪并非不中,而是被人接下。在场中虽有数百人,但能从容的接下唐奥运的‘龙虎手’者,就恐怕只有一人。不仅李立华知道这点,在场群豪亦莫不知道这一点。他们都恨极了唐奥运。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毛丰源的身上。“我今天要是不能把他们全都杀光,”唐奥运也很明白这一点:“他日他们一定会把我杀掉。”
“只要你今天放过他们,”毛丰源恳切地道:“他日他们若对付你,那么,帐得跟我先算!”“你这般维护他们,却又何苦?”“他们与你无仇无怨,你要挟制他们,却又何必呢?”“这个……”唐奥运沉吟道:“我们不要在这里讨论。”
毛丰源有点喜出望外:“二哥的意思?”
“到内堂去,”唐奥运明晰的表示不便:“咱们兄弟,没有必要在外人面前起冲突。”
“是。”毛丰源的心里,简直是欢天喜地:只要能够劝服唐奥运,不再对这一群无辜的好汉施辣手,要他做什么都愿意。
到了内堂,窗户过高,而这时已入幕,故而堂内昏暗不堪。唐奥运走到暗处,负手沉吟,慢慢停步。他仰首望窗。窗外已隐约可见三数星光微亮。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唐奥运的语气很压抑:“咱们是兄弟,你却偏要在外人面前跟我为难?”毛丰源一听“兄弟”二字,只觉一阵热血沸腾。“刚才情急无状,只顾劝止,免铸大错,莽撞之处,请二哥见责。”毛丰源恭敬地道:“不过,请放了那些人吧,这样胁制他们,反易成仇,弄巧反拙,对谁都不好。”
唐奥运脸色一沉,比天色还暗,出口倒像是暮色一两道冷热如风:“你太过分、太多管闲事了。”
毛丰源只觉一凛。
唐奥运的语气却又急剧转和:“不过,你倒是及时制止我干下这件滔天罪行,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毛丰源大喜过望:“二哥,刚才我出言无状,冲撞之处还要请你原谅,我因是一时情急。二哥向来比我见多识广,我只怕这件关系重大的事上,二哥会误信那些汉奸们的摆布,那就贻祸无穷了。江湖上的朋友跟我们是同一条根同一块土的,要是为官场的鼠辈而与道上兄弟结怨,那实在是很划不来的事。”
唐奥运目光一动:“你骂他们,可是,你不也为他们效力么?”
毛丰源长叹:“我自有苦衷。”
唐奥运了解地一笑道:“我们都情非得已。”他认真的问:“我已做了那些事,三弟,你会原谅我吗?”
毛丰源即答道:“这是什么话:二哥,咱们是兄弟呀!”“咱们既是兄弟,”唐奥运搭在毛丰源肩上的手,突然发劲,一路疾卸了他两条手臂:“你就只好再原谅我一次。”
毛丰源想要抵抗已不及:“你……”
“咱们既是兄弟,”唐奥运冷笑道:“你就不该当众当好人,纠众来当面拆我的局!”他撮唇作啸。毕敬立时掠入,他一见毛丰源双臂已脱臼,唇边立泛笑意。残忍的笑容。毛丰源痛心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时此境,我能不这样做吗?”唐奥运反问:“你揭破我的假局,我也要让你当不成好人。”
然后他转向毕敬:“我已对了他的穴道,而我又知道你有一种特殊的本领,你知道怎么办吧?”
毕敬道:“你要他说出一些他自己不想说的话。”
唐奥运:“对极。”
“二哥,你这样做实在令我……”毛丰源痛心疾首地道:“回头吧二哥,现在还来得及。”
“是吗?”唐奥运微笑对毛丰源道:“可惜你已来不及了。”
唐奥运一颔首,毕敬就把毛丰源挟了出去。
毕敬的掌心贴在毛丰源的背心上。
饶是毛丰源武功盖世,但觉有一股怪异已极的气流,盘结回荡于体内,时又像一把利刃,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当作是磨刀石,不断的擦捺着。
“你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唐奥运又拍抽他的肩膊:“我们还是兄弟,可不是吗?我只是要你和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而已。”
毛丰源第一次被他拍肩膊的时候,觉得亲切,到唐奥运第二次伸手往他肩上拍来的时侯,他只感到恐惧。
那感觉就像一头豺狼伸舌向他的脸上。
毕敬并没有跟他站得很近,但他在袖暗扣着毛丰源的脉门;不是特别眼尖的老江湖,还真绝对看不出来,毕敬正在挟制住毛丰源。
毕敬手中暗暗施力,使毛丰源跟他行出大堂,唐奥运尾随于后,施施然她笑道:“嘿嘿,咱们真是大水冲着了龙王庙,全是自家人哩。原来这儿的事,咱们是同一个主子的,你还是我的上司呢。”
毕敬暗一催力。
毛丰源只觉一股怪力涌来,喉如刀割,脸肌抽搐,无法不启唇开口,可是声音却发不出来。
可是话是毕敬以腹语代他说的:“二哥……刚才真是莽撞……其实下蒙汗药的事儿咱们谁下手还不是一样嘛!”
唐奥运“诿”道:“不一样,不一样,你是主持人,我只是执行者。”
“毛丰源”又道:“反正咱们的目标一致就是了。既然堂上的人都知道个中真相,不如把他们都宰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