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敬一向是害羞的。
可是此刻在群雄眼里看毕敬,都觉得他十分怨毒。
羞怯和怨毒,原本是两回事。
可是为什么在群豪心目中,这个平素看来羞怯的人,而今却觉得他心怀怨毒?
也许世事就是这样:两种看来截然相反的东西,却往往可以扯在一起,像水和火、天和地、忠与奸、好人跟恶人,甚至有人相信:如果你一起步就直往右走,有一天你会从左边行出来。
“你信不信?”毕敬也说:“你要是插手管这件事,日后,你定必会后悔。”
他更加强调的说:“非常的后悔。”
“我喜欢做后悔的事。”唐奥运笑了:“我专门做后悔的事。”
“人活着不光是做对的事,要是每一件事都无悔,那有乐趣可言。”唐奥运像教儿子一般的跟毕敬说:“很多人都说他做过的事,绝不后悔,那多是废话,故显豪情,只表示他从没有反省过,或者从没有进步,没进步的人,那懂得后悔?况且,一个人就算后悔了,只是他矢口不认,偏说此生无悔,他要自欺欺人,你又能奈他何?”
然后唐奥运爽落地道:“教训完毕,你让我后悔吧。”
毕敬的眼神更加歹毒:“你想当大侠?”
唐奥运哈哈笑道:“想当大侠有什么不好?当不起或不敢当的人,想当也当不成。”
然后他向毕敬眨眨眼道:“阁下便是一位。”
毕敬冷笑道:“谁说我不是?难道是忠是奸,还在脸上刺字不成?”
唐奥运愉快地道:“是倒好。人人面上刺着忠奸二字,大家方便。”
毕敬道:“可惜你脸上也没刺个侠字。”
唐奥运道:“阁下却摆明了满手血腥。”
毕敬指一指唐奥运的袖口道:“血?你身上没有么?只不过有些人叫人看见,有些人隐藏得好而已。”
唐奥运袖边倒真有些血迹,还未完全干透。
唐奥运这下脸色一沉,语音也一沉,道:“你使人流了不少血吧?这回该流你自己的了。毕恭连忙上前一步,道:“唐公子,你这又何苦……”唐奥运道:“你把解药拿出来,这就不苦了。”
毕恭苦恼地道:“你拿了解药又如何?”
唐奥运淡淡地道:“你先拿来再说。”
毕恭垂首考虑了一阵子,然后抬头,毅然道:“唐公子真的要管这件事?”
唐奥运道:“是。”
毕恭犹疑了一下,又问:“你真的不怕后果?”
唐奥运断然道:“是。”
毕恭迟疑地道:“你……这是为什么?”
唐奥运昂然道:“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不可自相残杀,万一真要兵戈相见,也得公公平平见真章,不可使卑鄙手段!”只听一声大喝:“好!”另一声小喝,在前喝声将沉之时喝起:“说的好!”第一声大喝是女音。小喝是男声。当然是“双双飞”李双双与简鹏飞。
毕敬阴阳怪气地道:“好什么好?你们二位又忘了刚才的皮肉之苦啦?”
李双双怒笑道:“姓毕的,你尽折腾老娘,却不能叫老娘看你在眼里!”毕敬看看她,两道秀肩一耸。这两道眉毛一扬之际,他脸上同时也出现了一种邪艳的神色。很难令人置信男人脸上也会出现这种神情。毕敬想动手。但他看着唐奥运。唐奥运也不知有没有看着他。唐奥运像什么人也没看。什么也没看在眼里。毕敬终究还是没有动。毕恭看看毕敬,又看看唐奥运,终于道:“唐公子,就看您的面上,我把解药。”伸手入怀。
唐奥运忽切入道:“等一等。”
毕恭和毕敬对一眼,毕恭奇道:“唐公子不想要解药了?”
唐奥运亮着眼笑道:“因为你现在给的决不是解药。”
他的笑容还尽是有点着不起人,简直已有点藐视天下的意思:“试想,”他愉快清楚地道:“你要是有心给我解药,又怎会暗指示‘八大刀王’布成必杀刀阵?”唐奥运的话一说完,瓦碎裂,两个人落了下来,毕恭毕敬疾退,易南千千和李祥已紧紧盯住他俩。毕恭毕敬冷然,猛然地站住。易南千千意与李祥也立即停了下来。他们望向唐奥运。他们要看唐奥运的指示。但他们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唐奥运已被包围:刚从屋瓦上落下来的危秀梅和展林,会集了罗巧玉、吕小猫、黄天、黄地、饶刚、彭川,一齐包围住唐奥运。八大刀王九把刀。
唐奥运笑了,他问:“你们之中,谁出刀最快?”
大家都望向彭川。
彭川在这些人,最矮小,但最精悍。
他练的正好是“五虎断门刀”。
“五虎断门刀”,是武林中刀法最“断门”的一种刀法。
他巴不得一刀就断了别人的门。
满门。
“你最快?”唐奥运满有兴趣的叉问:“那么谁最毒?”
黄天冷笑。
他的刀法要是不毒,李一泰就不会在这一瞬间就只剩下一只手一只脚了,“你呢?”唐奥运这次向黄地问道:“说你的刀法最防不胜防吧?”
黄地没有说话。
也没有动言。
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当然是他的刀法最难防。
他的刀法,根本不让人感觉到他要杀人,只不过就像一个人正欢容笑脸的跟你打招呼、亲切地与你握手,亲热地和你拥抱而已。
对于这种人,你怎么防?
对这样的刀,更防不胜防。
“他最毒。”唐奥运指了指黄地,转身向展林道:“你最绝。”。
展林当然绝。
他的刀钝而崩口。
而且还生锛。
这样看去,跟把又破又旧的柴刀没什么两样。但他的刀却通常都是致敌人于死命的一刀。
“他绝。”唐奥运眼睛一个一个的寻索下去,最后落在吕小猫身上:“你怪。”
吕小猫居然当仁不让地大声道:“我不怪,谁怪。”
他的人本就很怪:大头、肥胖、又丑又笨,但他的刀却偏偏娇小秀气,可怜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