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曼脾气古怪,一向高傲,就算“伟华二党”的党魁,也得敬他三分,忌他四分,让他三分。在这些人面前,单以内力,也算他修得最高,所以也只有他可以强行把蒙汗药毒强压住。他一见这种局面,便知道完了。是他自己完了。
既然是完了,他更不愿落在他人手里。陆小曼年纪很大,样子也很丑。人又很瘦小。他正四面受敌。可是这样看去,他依然倨傲如故。因为他已决定。宁死也不受辱!所以他只有死。
他对六面的攻击,不封不架,不闭不躲,只运聚全力,向其中一人发动了他濒死的一击他选的人当然是毕敬。可是毕敬攻上来的时候,早已准备好后路。陆小曼刚向他发动,他使像蛇一般滑掉、虫一般溜掉了。陆小曼击了个空。但合攻之势,已有了个空缺。陆小曼追击毕敬,恰好就等于躲开了另外五个人的攻击。陆小曼一击不中,但敌方也击不着他。
不过,毕敬这时却又反击了。陆小曼拆开了他的竹叶掌,但避不开他倏然一记“鹤踢”。这一脚就踢在他的腰间上。也等于把他强逼住的“蒙汗药毒”全了出来。
正好,这时,吕小猫一刀砍至。吕小猫砍的是陆小曼的手。他知道这人走不了。所以他不急于杀他。不过令他诧异的是:他这一刀竟砍下了陆小曼的头。
当然,是陆小曼自己把手换成了头。这种情形之下,他不是要求生。而是求死。只求速死。于是,陆小曼死。毕敬微吁了一口气:“又一个。”
然后向大伙儿示众地道:“这便是顽抗的结果。”
他虽然已杀了陆小曼,但两番遇险,也受了点惊吓,心中恼极,一面说着,一面自大厅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刀,说一个字,刀便向陆小曼的头砍一下。
直刺得鲜血淋漓,脑浆四溢,一颗人头已全是密密麻麻的血口子,再也不似是人头,他才问:“刚才是谁起哄,叫什么兔崽子来着?”
说着,他斜睨向已断了一手一足的李一泰,柔声问:“是你?”
李一泰已成残废,只求一死,脸色全自,顽强地道:“你有种就一刀杀了我!”毕敬却笑道:“我没种,你有种,可惜世上一向都是没种的人来折磨有种的人。”
他笑笑又道:“你有种,所以给我折磨。”
然后又向群众道:“你们都有种,所以还嘴硬,只不过,不消一会,你们的骨头就要跟舌头一般硬了。”
他羞赧她笑道:“我先给你们看看热闹吧,”又问李立华:“听说你有个儿子?谁是你的儿子?”
他又故意在每一个人面前走过去,端详着,走过李祥洲,似没留意,待走过了之后,却忽然回首,问:“是你吧?”
李祥洲不过二十岁,唇红齿白,倒真未有江湖阅历,那见过此等场面,而今生死关头,更吓得牙关打战,答不上话来。
李立华沉声叱道:“好孩儿,别丢脸!”“丢脸?”毕敬神神秘秘她笑道:“你稍等一会,倒管他面也没了,人也去了,儿子也当没生过了。”
李立华怒喝道:“你想怎样?”
毕敬把食指放到层边,嘘了一声,道:“你就稍安毋躁,我只是要作个示范,让你们真真正正的明明白白,不听我们的话是怎么个下场。”
然后他就动手了。
很少人会这样子。
第一,没有多少人会遇到这种场面:见死救不得,爱莫能助,悲愤填膺,却不能动弹。
第二,就算在江湖中人,常遇上腥风血雨,而在场的人也有不少刀头舐血的江湖好汉,可是也很少见过这等残虐的场面。
第三,很少江湖人会下这么狠、这么绝、这么辣、这么毒的手。人在江湖上行走,谁都留一分余地,以待日后好相见。至少避免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干出人神共愤的事,以妨日后引起公愤、被人围剿。故而谁都宁可背当小人,坏事大都暗动手。
毕敬却不是。
他很反常。
现在他所做的事,在场的人,就算胆子再大,也做不出来。
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他还做得非常自得。
看他的样子,简直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干得十分享受。
他在屠杀。
他把这寿筵变成了座血肉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