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惊讶多于愤怒。
陆小曼向胡一伟和李立华冷道:“我早该想到……你们是一伙的!”胡一伟一怔,道:“你说什么?”
陆小曼一侧首,就像佛寺一夺瘦削的罗汉雕像,忽然歪了头。
他仿佛要歪着头才能着清楚前面两个多年的老友。
李立华的惊讶慢慢加上了愤怒。
他正在做一件事。
他正举起他的右手。
可是他举不起。
原来他已失去抬起他右手的力量:他一句就吼道:“不是我!”然后悲愤地向一伙来客咆哮道:“是谁?到底是谁干的事?”
全场宾客,为之愕然。陆小曼退了半步,皱眉、捂胸、干唇下拗:“不是你:不是你。好,好!”胡一伟一时未能会意,忽然,白发一筛,同李立华惶恐的瞪了一眼,然后,他也在举他的手。右手。右手重如山。仿佛右手忽然间不属于他的了。胡一伟终于明白了。他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同事,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陆小曼会向李立华出手。他大吼道:“是谁干的?”他这句话问出去之后,简鹏飞、李双双全变了脸色。
他们也在做一件事:试图举起他们的右手。
结果全是一样:举不起。
大家的右手,全似在同一时间废了:胡一伟额上、脸上、鼻上,全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李立华脸色焦黄,陆小曼神情灰败,简鹏飞向李立华怒叱道:“你说,怎么酒会有麻醉药?”此话一出,众皆住,一时之间,在场的没有人不倏然色变。
座中江湖好手连忙运功一试,都发现自己已浑不着力,形同残废,纷纷向李立华叫骂了起来:“姓李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竟对我们下毒?”
“快拿解药来!”“李老鬼,咱们无怨无仇,你为啥要做出这等不上道的事!”李立华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是好?心神一散,真气一乱,左足又开始发麻,李氏门下子弟,全护在师尊身前,生怕这些江湖人一个说不好就要即时动手。这些子弟身形一动,也发觉自己的双手双脚已不灵便,也有些不听使唤起来,心中也都惶惑异常。只听胡一伟大喝道:“这不关他的事。”群雄中了毒,群情汹涌,连声喝道:“他们是‘伟华二党’,自然互相勾结,别听他的鬼话!”“你们故意制造混乱,趁机下毒,快拿解药来再说!”“没有解药,我们可要不客气了!”李立华张大了嘴,惨然:“这不是……我……我没有解药……”
李立华这一句话,一众江湖人物,拨刀的拨刀、翻桌的翻桌,怒骂道:“李立华,你想把我们坑在这里,我们就先把你宰了!”“咱们死跟你拼了,不教你多心!”“李兄,你这玩笑开得志大了,快把解药拿出来,不然这样可得要闹出人命哪!”李立华苦着脸,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胡一伟脸上全聚集了汗,化成一条条汗河,直往皱纹沟淌。就在这时,只听“叮当”几声,好几个人的兵器都握拿不住,掉在地上。场中只有小巧妹不明白……她没有喝酒,所以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她也不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在干什么?所以她问方可飞:“这些人都怎么了?”
“他们喝的酒里被人下了迷药。”“迷药?”小巧妹几乎叫了起来。
不过,这时侯大堂正在闹得如火如荼、脸红耳热,谁也不会去留意她这一星点的叫声。
小巧妹惊心地道:“你是说……他们……”
方可飞不经意地道:“对,这迷药的药性很猛,要是没解药,他们就会变成废人、甚至是白痴。”
小巧妹动魄地呷道:“那我们还不去救他们!”方可飞这才蓦然省起,这是当前要命的事。一时苦起了脸,小巧妹在他肩膊一堆,催促道:“我们快点去救他们!”方可飞无奈得连衣服都皱了起来:“我……我也没有……解药呀……”
小巧妹气了。
“那你说那么多干啥?”她骂他“说再多,也一样救不了人。”
这时,大厅里的人,大多已不能动弹。就算群雄想袭击李立华,也变成不可能的事。因为他们都已瘫软。
小巧妹怪道:“李老头为何要下迷药?”方可飞道:“我看未必是他下的药。”
小巧妹不喜人驳她的话:“没人下药,那些迷药难道是酒瘾大发,自己跑到酒里去的不成?我看姓李的鼠头獐目,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方可飞忙把头摇得似博浪鼓一般:“以貌取人,智者不为……”“为,”小巧妹怫然道:“你那么有大作为,有所为有所不为,又不去为他们解灾救难,为善不甘后人去!”方可飞苦了脸:“我自己也不会解……”忽听有人道:“你们想要解药是不是?”
这语音也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低沉干涩。说话的是一个垂头丧气、困目欲睡的中年人,谁也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身旁还有一个人。一个年轻而斯文得有点害臊的年轻人。这两人一出现,大厅的人引起一阵骚然。要是在平时,他们早一涌而上,把这两人剥皮抽筋,至少,也会把他们两人出去。可是现在这些江湖好汉却苦于动弹不得。
人人都似变成了一堆软面团。但见到了这两人,在此时此际出现,人人都变成了冷软面团。因为心都冷了。“伟华二党”的党魁一见,两人互觑一眼,那一老一少却笑了起来。老的笑起来不要脸皮,少的却含羞答答。老的说:“老相好的,不认识老朋友啦?”
胡一伟冷冷地道:“毕恭。”
李立华恨恨的道:“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