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寿。
这日是李立华的大寿。
李立华在上海滩里,论地位家世,远不能与方小龙、龙太爷等人相比,要论江湖中的权望声威,也远逊于郭山龙、大雷、柴少云。
但他还是有他的朋友。
李立华约五十大寿,道贺的人自然不少。
跟李立华交往的人,自然都不平凡。
就算他们有一张平凡的脸孔,但身手都不凡。
就算他们身手并不如何,身份也不如何,但他们都有不凡的品性。
其中最不凡的要算是陆小曼。
陆小曼是上海有名的大作家,此人自视甚高,脾气又大,古板小气,又自以为豁达豪迈,脾气古怪至极,但其创作出来的作品,却是人人敬重的角色。
要是他看不起的人物,就算是皇亲国威,用八人大骄抬他也不过来。
他来了,就是他看得起李立华。
而且连“双双飞”也来了。
这是令李立华也头疼的人物。
也是令所有人见之莫不头大的人物。
“双双飞”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而是两个人。
一对夫妇。
老公公是简鹏飞。
老婆婆名叫李双双。
夫妇二人身手高强,刚烈侠义,但行事作风,也令人为之瞠目。
李立华在宾客间周旋敬酒,满脸笑容,但谁都看得出他似有所待。
等谁?
看来,一定是等八大刀王。怎么八大刀王还迟迟未来?以八大刀王和李立华的交情,他断没有理由不来。今日八大刀王没来,却来了一群人。陈妖精带着毛丰源、小巧妹、王二牛、方可飞一行五人,浩浩荡荡的来了。李立华一见到陈妖精,一把抱住他,两人搂在一起,一面捶着对方的背心,一面呵呵大笑“好小子,可把老夫等急了,还以为你死在那里,这辈子都冒不出来。”
“好老鬼,可把我给想死了,咱们见你一次就少一次,你难得做大寿,我当然不能不来。”两人如此喧腾一阵,两个身子才算是分了开来。李立华有点变脸的道:“好小子,六年不见,一见面就咒老夫!”陈妖精也强笑道:“好说,好说,彼此,彼此!”毛丰源见两人说话如此顶撞,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却见陈妖精捱了几记背心捶后,脸色也有点发白,这对陈妖精而言,已是十分难得的事,不禁低声问:“怎么了?”
陈妖精抚背,脸上还充了个抽筋般的僵硬笑容:“好老鬼,出手倒是越来越重了。”
毛丰源忙道:“你出手也不轻。”
陈妖精苦笑道:“咱们每次见面总要来这一趟礼。”
那边厢的李立华也退了几步,他的大门徒李顺即绉近沉声问:“大哥,你怎么了。”
李立华并没有应他。
李顺一怔,连忙想扶住李立华。
李立华一把推开他的手,怒而低叱道:“扶什么扶,人那么多,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师父丢丑不成?”
李顺呐呐地道:“我见师父没有回应……”
李立华骂道:“我在忍痛,那个龟孙子功力又进步了,他……我在忍痛怎能回答你那些废话!”这次李顺忙道:“是是是。”他不想在大寿之日激怒师父,所以讨好的问:“要不要小的把他们给撵出去?”“屁话。”李立华高喝一声,大家都静了下来,李立华怔作势道:“没事,没事,”又向大家敬酒,才噤着声斥骂李顺:“他打我,我打他,多年来见面都如是,不打不舒服,打了吃亏,两造没怨隙说,你去打他,这不是陷师父于不义吗?再说,我都跟他打个两没讨着便宜,你去打他,打输了,我丢脸,打蠃了?我面子更往那儿挂?你这不是说话,是放屁话。”然后整整衣,吩咐李顺道:“你要记住,不管是任何人,进得了我家大门,就是我的佳宾,不得无礼,也不可无义,不要像你胡师伯那样吝啬、刻薄、小气,知道吗?”
李顺恭声道:“多谢师父教诲。”便衍了开去,在门口招呼客人。
李立华遂向陈妖精等人拱手道:“承蒙诸位光临,老朽不胜荣幸,薄宴奉侯,有失远迎,不知诸位高姓大名……”
陈妖精正想引见,忽听首席弟子李顺犹如发礼炮似的喊道:“有客到。”
李立华整整衣衫,正要相迎,只听李顺破锣似的嗓子又呼喊道:“留香园头牌何姑娘,何小婉光临!”
李立华第一个反应就是叫了一声:“老天爷!”更奇怪的是在寿宴三流九教的奇人异士、村夫俗妇都失声高呼或低叫“老天爷!”小巧妹喃喃地道:“怎么?难道那姓何的女子是‘老天爷’?”
陈妖精脸上似笑非笑的道:“她外号就叫‘老天爷’。”王二牛瞪着大眼道:“她是什么东西?”
“她不东也不西,她是人,一个女人。”陈妖精微笑道:“她是上海滩最出名的名妓,正红上了顶,成了万家生佛,男人都叫地做‘老天爷’。”只见李立华气冲冲的,一把手就揪起李顺,吼道:“谁叫你给她进来的?”
李顺嗫嚅地道:“您……您……是大哥您……”
李立华几乎连眉毛都气到耳角上去了,“你说什么?我几时有传个妓女进来的?”
“我,我,我……”李顺几乎吓得脸无人色,说道:“是大哥您……您说……凡是来这儿的,都是您……老人家的贵宾的……”
李立华一时为之语塞。
只听“哎唷”一声,声音清脆好听,人影一晃,一个俏不伶仃的翠衣女子,修长高俊、活色活丽的就在众人眼前,一双活灵灵的美目溜过来、转过去,像醮了蜜的刷子,在人人脸上都刷了一把,似嗔似怒的说:“喂,李老鬼,你这算啥?老娘在青楼混,没做卖爹卖娘卖朋友的事,就是卖自己您也不许?小女子今儿也是给您老拜寿的。”你瞧得起就欠着身子受了,还得侧身让妾去喝杯寿酒再走;要是不欢迎嘛,他日你‘伟华二党’的子弟还有今儿在座诸位,谁都别想再踏入我那儿半步!”只听座中一片哔然。“李老哥,你这可太不上道了,何姑娘出污泥而不染,你这岂是待客之道?”“李花,你这样做,又何必呢?”“李公,人家都来了嘛,闹僵了砸了这吉喜祥气,还不快请何姑娘喝杯寿酒!”
只见那老婆子李双双问:“这女人是干什么的?怎么那姓李的孤独鬼会这般的厚此薄彼?”
老头子简鹏飞支支吾吾地道:“她……她是做那些的……”
李双双奇道:“那些?”
简鹏飞期期艾艾地道:“那些……”
李双双叱道:“那些是哪些?”
简鹏飞慌得失手弄翻了一杯酒,倒得整个衣褶都是,正要抹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