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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雪中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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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丰源从来没那么严厉的眼神。不知怎的,一向认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王二牛,对毛丰源却有一种亲而敬之感,在毛丰源温而厉的相处时,既和煦如冬日里的阳光,但有时又如怒照的中天厉日。他发现毛丰源的眼色,是不让他妄动。他只好不动……

虽然他很想动。他不动,方可飞也只好不动。他也看得懂毛丰源的眼色,不过,他跟毛丰源还不算太熟,他不动是算定平素最沉不住气的王二牛必会出手,王二牛一出手,他就立刻出手,多年来,他们合作惯了、对彼此的怯情也了解透了。

可是,王二牛这回却不出手。方可飞反而一时间无法适应。自己要不要出手?出手好?还是不出手好?应不应该出手?如此一番思虑,反而感觉到压力。一股来自风雪、来自天地间无形的煞气,形成了极大的压力,而压力最终来自轿子里。这是顶什么鬼轿?

轿子里是人还是鬼?当方可飞感觉到可怖的压力与可怕的热气时,他的脚仿佛已冻得麻木,连他最擅长的轻身功夫也一时施展不出来了

此刻,问题反而不在能不能出手,而是万一对方向他下毒手,他还有没有能力闪躲。早知如此,不如先行出手,就别等王二牛了:当方可飞小有悔的时候,他已失去“主动出手”的能力。小巧妹没有所谓“主不主动”的问题。她发现轿子的时候,暗器已自轿里射出……

暗器是射向毛丰源的。她一看暗器的速度与手法,就知道除非毛丰源能救他自己,否则,谁都救不了他。毛丰源果然救了他自己。而她也看得出来:毛丰源以暗器对暗器之际,本来有机会逃开的。但他没有逃。因为就算他逃得了,他也放不下其他“逃不开”的人。

这些人当然包括她自己、柴依琳和王二牛、方可飞。小巧妹顿时明白毛丰源不逃的用心。他要面对。面对强敌,岂不就是大丈夫所为、英雄本色?

小巧妹知道自己出手也没有用。今晚的局面,只有毛丰源能料理。所以她把心思放在柴依琳身上。她不想柴依琳分了毛丰源的心。柴依琳正冷得发抖。从牙关到膝盖,一直在抖哆着。她正想开声,小巧妹已向她摇摇头。可是人冷了呀:她又想移动,小巧妹已牵住了她的手。可还是冷死人了:她想问小巧妹,怎么这些人全似被点了穴道都不动了的时候,她忽然瞥见有人动了。

雪地上,有人动了。

动的人不是王二牛、方可飞,也不是小巧妹、柴依琳,甚至也不是毛丰源。而是轿子后面,有两个人,悄悄贴近,静而无声。本来雪地一如厚毯,来人轻功又相当不错,比落雪还不带声息。

毛丰源瞧得仔细:正悄没声息地往轿子后左右包抄过去的人,正是严麻子与陈妖精。

严麻子和陈妖精的用意,无疑是要摸近去,把轿子里的人揪出来。毛丰源在这一刹间,在脑里星驰电掣般闪过了几件事:严麻子和陈妖精太冒险了。刚才跟轿中人对了一手暗器,敌手暗器手法之高乃平生仅见。他们万一给春发现,无疑等于送死。可是怎样制止他俩?

无论如何,不能声张,喊破反而误事。毛丰源跟严麻子、陈妖精两人,隔了一座轿子。隔了这座轿子,比隔了一座刀山火海还可怕。毛丰源要使春不察觉陈妖精和严麻子的逼近,以保他俩的安全,只有一个法子:让春分心。

所以毛丰源做了一件事:他动了。他大喝一声全身掠起,要全力出手。毛丰源在最不适合的时候动手。理由只有一个。为了兄弟。只要有这个理由,一切都充分了。

毛丰源身形甫动,轿内就嗤地发出了暗器毛丰源的身子陡然一沉。暗器击空。暗器是白色的。那是一枚棋子。毛丰源是往上窜的身子已疾伏了下来,伸手一抄,已抓了三片雪花在手,但就在这时,轿中人又发射出两颗黑子。这两枚黑子,不是射向毛丰源。而是射向严麻子和陈妖精:这时节,毛丰源手上已有雪片。雪就是他的暗器。既是有了暗器,他就可以不怕距离的妨碍,与春对抗。可是,对方也觑准了他的“罩门”出手。毛丰源此刻的“罩门”就是他的兄弟。

有时侯过分的去爱一个人就是害了这个人。有时侯过分维护一个人,等于是宠坏了他。毛丰源在不该出手的时候抢攻,反而致令轿中人察觉到他似另有掩饰,因此发现了严麻子与陈妖精的逼近。

这在世间常常发生的事,可惜有些人穷尽一生都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两枚棋子,疾射向严麻子和陈妖精。以严麻子和陈妖精的身手,虽然猝然受袭,但还不致避不了。可是春发出暗器攻势的主力,根本不在取他们二人性命。而是用来对付小巧妹和王二牛。两枚棋子,倏然发射,分袭王二牛和小巧妹。两人完全意料之外。谁都来不及应变。

不但他们躲不及,连在他们身边的柴依琳和方可飞也措手不及。毛丰源在这千钧一发间,五指一弹,两枚雪花已在电掣间疾射而出。

雪花是柔软的,但在毛丰源振腕间,快得自长空掠出锐风、划出急啸可是再怎么快,也得要迟一步。“棋子”已快命中。王二牛的右目、小巧妹的印堂。春的出手果然十分凶狠。难道就为了语言上的几句冲突,他就非把王二牛一目打瞎,置小巧妹这小女孩于死地不可?不然,却是为了什么?

太快了。毛丰源发出的雪片速度之快,使之在空气里磨擦出热力,雪片迅速消融。虽然只剩下二小点的雪花,但仍有穿石之力可惜仍是慢了那末一点点。棋子还是会先射中小巧妹和王二牛。

毛丰源眼都红了。他发出两片雪花后,心便沉到了底。他运眼都红了。他已准备与春拚命。可就在这时侯发生了一件事。在挢墩那边,隐隐有一个汉子的背影。那背影一直伛楼看,像个在寒夜里伤心醉酒的汉子,谁都没有去注意他。

可是他在这时忽然回头。谁都没看见他的脸。他用左手的一条丝绢遮着,但右手一扬。两枚针,越空飞射。针是轻而细的。这句话是假的。因为轻而细的事物绝对发不了这么厉烈的声响。针是尖而锐的。这句话是真的。因为这两口针正发出划耳破空的尖啸:那伤心的汉子,离王二牛和柴依琳很近。至少比春近。春又比毛丰源近得多了。所以那两枚针必能先行截住两那只棋子,而毛丰源的雪花才接踵而至,全碰击在一起。

这是必然的后果。可是事实不然。因为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棵岸边梅树,突然花落如雨。其中两朵梅花,以比棋子、雪花、针都急而劲的速度,在针尖就要触及棋子之前厘毫间,把针击飞。针一旦斜飞,棋子就依然疾射。柴依琳和王二牛依然得要厄运难逃。雪花是软的、针是细的、梅花是柔的,没有极强腕力、指力、内力和功力,谁都不可能发得出这种速度来日既然发得出来,小巧妹与王二牛又猝不及防,断然躲不开去。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刹那间,有人在远处叱了一声:“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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