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四眼里似有了笑意。

尖锐的笑意。

与其说是笑意，不如说那是强烈的战志。一种不败的志，使其容颜发出一种几近笑意的锋芒。

“怎样？”

“三招？”

“其实一招便可以了。”

“三招不够，”毛丰源也笑了，道：“你还不足以令我使出手刀或者掌剑。”他笑笑加了一句：“三十招吧。”

他这句话一出口，连严麻子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冬四看了他好一会，居然道：“你说的是，那么，就折中一下，七招吧。”

“你攻七招，我不动用手刀掌剑，你便释放陈妖精？”毛丰源小心翼翼的多问一遍：“你为什么要和我动手？”

“你放心，我是试试你的武功，不会要你的命，”冬四道：“我第一眼着见你，就知道我们非一战不可。”

他的嘴角一牵，就算作是笑：“反正如你所言：这位陈兄也没啥大不了的罪！”

毛丰源也有这种冲动。他们就像在一个无樊笼的两只猛兽，为求争取生存下去，就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就算不分死活，至少也要定高下。“好。”毛丰源捋起长衫下摆，断然道：“只要你不反悔。”。

“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冬四道。

“我相信你，”毛丰源道：“因为你是名军人。”

“要是你败了，也得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靳云鹏找你干什么？”冬四说到这里时，不再看毛丰源。

他只是盯着毛丰源的手。

毛丰源忽然觉得手背有点疼。

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出手了。

可是又强行忍住了。

是冬四的视线，竟让他手背有针刺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人，尚未出手，眼里已发出了刺芒。

出了手以后又怎样？那是一种感觉，死亡的感觉，他从来就没有感觉到死亡如此地逼近，会逼得如许之近！从来没有过他疾闪、翻身、激射、站稳刚刚才立定，死亡又第二度逼近，这使他几乎忍不住要出剑或者出刀，来砍断、截阻、粉碎这死亡的侵略。可是毛丰源忍住了。强忍。死亡自喉咙的右侧，相差不到三分处掠过，然后又迅即兜射了回来，死亡第三度逼近他一闪就闪进了牢栅。牢栅当然不可能让人随便进出，其间格之密也不可能让人进出，但他这么一闪身就进去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挤“进去可是死亡也跟住追了进来。死亡第四度又找上了他。他立即撞了出去。铁栅为之弯。但毛丰源并没有摆脱死亡。死意仍然距离他一步之遥。甚至已达到了不到半步之近。他大叫一声，霍然返身，一手抓住了死亡。死亡是抓不住的。他明明抓住了死。只是死亡又同时疾收回去了。他手里一片潮湿，血涌了出来，滴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死亡又自另一角度刺了过来。第六度，死亡又以全胜的姿态要覆盖他、笼罩他、吞噬他。看来他已不得不出刀、亮剑了。他已没有选择。只是他还有一个没有选择中的选择。他抢攻。他抢攻向死亡。他攻不进死亡，死亡已经是死亡，死亡不死，死亡不亡。只不过死亡也却给他逼退。只不过被逼退的死亡立即以更威皇的姿态倒卷了回来。强大无匹唯死无他。这样强烈的死志，令人顿生：人生到此、可以一死的感觉。

毛丰源已没有路。既没有退路，也没有活路。除非出剑、出刀。只不过一旦出刀了，出剑，便算是输。陈妖精便还要待在牢里，死亡将临。死亡已逼近眉睫。唯有出刀。唯有亮剑。不出刀，只有死。不亮剑，一定亡。毛丰源怎么办？他怎么应付？谁能对付死亡？谁都不能够应付死亡。毛丰源也不能。他不能亮剑，不能出刀。但他能做一件事。什么事？

冬四大叫一声，剌出去的军刺回反“当”的一响，一枚飞石碎为石粉，箭般四射，落在丈外、栏外、槛外。毛丰源没有亮剑。他始终未曾出刀。他只是发出了暗器。暗器就在他襟里。飞石。毛丰源的三颗飞石。

冬四愤然收刺。“很好。”抛下这两个字，他便大步而去，再也不同头。毛丰源虽然没有使出手刀掌剑，但他发出了暗器。但是冬四并没有争辩。是他认为暗器并不是武器？是他觉得已试出了毛丰源的武功深浅？还是他已不想蠃，还是为了守信？

冬四出去之后，就有个小兵进来，恭恭敬敬的替陈妖精解除枷锁。陈妖精知道这次完全是因为毛丰源，他才有机会重见天日的。

他想上前去谢毛丰源的时候，才发现毛丰源在看自己左掌心。

他的手心尽是汗。

冷汗？

他的右手还淌看血。

他在看掌纹？

一个人在看掌纹问命运的时候，是自己感到对前途将来惶惑及没有把握之际，莫非毛丰源的心情也是这样？是不是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至少现在陈妖精并不能理解毛丰源为什么会这样。

陈妖精望着严麻子，严麻子也同望陈妖精，他们都不知应该怎样。

直至毛丰源说：“我们到瓦子巷的戏院去。”他的语音，非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