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中年,又驼、又倦、无精打采像负载不起他背后的一个中年男人,一个看去像三天三夜未曾好好瞌睡过眼皮的中年男人。
一个是少年,害臊,温温文文,十只手指像春葱一样的年轻人,一个看似那种早睡早起三餐准时的年轻人。
毛丰源和唐奥运看到这两个人就想起一个人。
朱大肠。
难道大轿子内是朱大肠?
朱大肠为什么会来?
他跟柴少云又是什么关系?
小轿子里又是什么人?
轿子停放在“振新堂”的总堂上。
“振新堂”总堂的气象恢宏,犹胜“兄弟盟”,难得的是,郭山龙已在极位多年,“振新堂”仍保留了一份江湖人的气派。
郭山龙并不是在家坐镇守候,他反而迎柴少云一行人于“振新堂”总堂。
“兄弟盟”的人,在往“振新堂”的途中,并没有受到阻碍,直至柴少云抵达“振新堂”的势力范围中心的时候,才接连收到三道密报:
“郭山凤的手下在前面截断了我们的部队。”
“叫莫老四率人打散她们。”
“是!”
“薛老三要在‘振新堂’发动内讧,但受到高疯子的牵制。”
“派王老大助他突破危局。”
“是!”
“夏老二的队伍不能移前开动,滞留在南桥附近。”
“为什么?”
“一支力量已牵制住他们,其中包括富商龙少爷的近身侍卫。”
“传令下去,先行忍让,不可贸然起冲突。”
“是!”
这三道密报,一道比一道紧急,柴少云接连失利的消息,连下三道命令,脸不改容。
只是,兄弟盟的“四大金刚”,一齐受困,难道他真的不为所动?
他握拳于唇旁,轻轻咳着,咳嗽声似没有加重,也没有减轻,但这咳声似非来自喉管,而是来自心脏肺腑。
他冷然走入“振新堂”。
毛丰源在他左边,唐奥运在他右边。
他们三人走在一起,彷佛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教他们害怕的。
郭山龙含笑出迎。
他既然提早发动攻击,也自有防备,别人会更早发动攻势。
进入“振新堂”总堂的“兄弟盟”的人并不多,除了那两顶轿子,便是中年男人和少年,还有便是黑子,就连抬轿人也退了出去。
“振新堂”的人进入这大堂的也不多。
只有郭山龙和田飞,另外便是一口木盒、一个人。
这个人负手走了进去,一面含笑与柴少云打招呼,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关心的样子。
毛丰源和唐奥运也认得这个人。
就算记不清他的容貌,也忘不了他的气派。
那种**的气派!
方小龙。
他怎么会在这出现?
难道他和“振新堂”是同一伙的?
毛丰源和唐奥运都没有问。
可是他们也不能问。
因为这不是发问的时候。
而是决战的时候。
他们不能问,方小龙却问了出来。
他是向着那顶大轿子笑问:“朱大肠,你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轿里的人笑得连轿子都颤动了起来,这样看去,彷佛整座轿子都在抽搐着、喘着气一般,这样听去,彷佛这人的笑,跟柴少云的咳嗽一般辛苦。
“原来是方大少也来了,大少爷要朱老胖子出来,老朱就出来吧。”
他一出来,笑成一团和气,彷佛此际“振新堂”的总堂,不是在分生死、定存亡,而是在摆喜宴、庆祝会一般。
这样的一个人,当然是朱大肠。
方小龙微微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都显露了他的风度和教养,然而还留着几分要装成熟的孩子气。“你来了,那最好,可是,今天没有咱们的事。”
朱大肠忙道:“对,对,这是柴老大和郭龙头的事,咱们是来做见证的。”
他们两人说着,分两旁坐下。朱大肠满脸笑容,眼睛眯成一线,却紧紧盯着方小龙。
“你来早了一天。”挨朱大肠和方小龙坐定,郭山龙才向柴少云道,“你把朱探长请来,这样最好不过。”
“你要提前出袭,‘振新堂’有我的人,你的行动,瞒不过我。”柴少云冷冷道,“你一样请来了方少爷。”
郭山龙道:“我们之间,无论谁胜谁败,都需要有人作证。”
柴少云道:“听你的口气,似还执迷不悟。”
郭山龙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振新堂’龙头,我没有退路,你叫我怎么悟?”
柴少云道:“其实你只要退一步,就能悟了。一味往前拔步,自然前无去路。”
郭山龙苦笑道:“那么,你又何不先退一步?”
柴少云脸色一沉,咳嗽,良久才道:“看来,我们也言尽于此了。”
忽然,一个人疾走了进来,到了柴少云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来者是杨华新。
“邓苍海和任学胜率众包抄了‘振新堂’的所有出口。”
“调小巧妹和严麻子去瓦解他们,等我命令,立即发动。”
“是。”杨华新立刻就要走出去。
郭山龙忽道:“这是‘振新堂’和‘兄弟盟’的事,也就是你的事和我的事。”
柴少云淡淡地道:“这根本就是你和我的事。”
“如果没有必要,”郭山龙道,“我们可以私下解决,不必惊动太多的人。”
“我也不想要血流成河,”柴少云道,“只要我们之间有一个仍然活着就行了。”
“很好!”郭山龙的目光闪烁着一股奇异的狡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