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增烦恼，不如不问。

然而不问，却不代表没有期待。

这小小的期待，周小和当时没能看懂，等后来回想才发现，这是卫渊第一次也几乎成为唯一一次显露丁点软弱。那个似乎永远骄傲冷硬的魔王，也曾经有那么一刻因为害怕而退缩。对那么坚定的人而言，这该是多大的期盼才带来更大的恐惧啊。

每当想到这，都让她的心一揪，接着又被一片柔软包围。

好在当时虽然懵懂，但她终究没辜负他。

“给我一只手。”卫渊沉声说。

“做、做什么？！”周小和不明所以。

“灭火。”

卫渊紧握住她的手，随着话音落下，他的身形忽然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周小和还能感觉到自己手里温暖的触感，但那个红色的高大挺拔的身影的确不见了！他之前站着的地方，变成了一大片乌云！被这乌云笼罩其中的周小和什么都看不到了，沉重的黑暗和寒冷像无数只虫子朝她每根骨头里钻去。

彻骨之寒令她牙关打颤，但她没退缩也没倒下，因为她紧握的手中还留有卫渊温暖的感觉。他还在，她就不怕。

周小和忽然觉得身周的乌云流动了起来，一种异样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猛然醒悟，这不是什么乌云，这是精纯凝练的暗元素！这是比她的本源暗元素还要精纯厚重的暗系力量！

“喂，你要怎么做啊？”她忍不住冲身边大喊，层层乌云令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异。

隆隆的声音在云中回答：“全力运转你的本源，不要想其他，你做得到。”

周小和大惊，这声音好熟悉，听起来像卫渊的声音，但为何她看不到他，而这声音又散又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层层放大模糊之后传来的。

她忍不住喊：“卫渊！是你吗？你在哪？”

她边喊边使劲握拳，像在确认他的存在，然而手心残留的温度立刻从指缝里溜走了。她一下子没了支撑，顿时吓得不得了，禁不住大喊：“卫渊你在哪？！”

“是我，你不要怕，按我说的做。”那个声音又响起，依旧隆隆的不甚清晰。

幽暗的云层蒙蔽了她的视线，也许习惯了光明的人骤然陷入黑暗中更容易失控，周小和就是这样。她没办法保持安静，甚至那个不断说着什么的声音听起来都越来越不像卫渊，反而像一只隐藏在云层阴影中的可怕的大怪兽。

黑暗和寒冷准确地发现了她内心的胆怯，立刻攀附而上。

“卫渊你还在吗？你在哪里？让我到你身边好不好，我保证不碍事。不，我不过去也行，让我看你一眼行吗？就看一眼。”

周小和的声音有点发抖，她的本源颤动，外面那道通天的双系风暴也跟着颤抖，似乎就要被元素乱流冲破了。

而云中那个模糊的声音忽然消失，四周安静下来，好像有人在思考。

周小和咬着下唇抱紧黄泉权杖，这根与她心灵相通的武器都在微微颤动。就在她几乎要不顾一切逃出去的时候，那个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你要看吗？那就看吧。”

周小和一愣，她眼前的乌云忽然翻滚着向两边分开去，露出了中间巨大的影影绰绰的身影。

“我的天，这是……”

她震惊的无法言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只浑身乌黑的巨大的怪物，他的身躯藏在翻滚的乌云中看不真切，只露出硕大的头。那头比周小和人还高，头顶上两只长长的血红色的尖角向脑后弯曲，那一头红发像燃烧的火焰无风自动。

“这、这是什么！”

这视觉冲击得太厉害，周小和俏脸苍白地后退了好几步，身形摇晃着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她看到了大怪兽的眼睛——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没有恶意，反而有一丝担忧。周小和之前被他突然出现的狰狞样子吓坏了，这时后退几步才看到，在他脸上除了那双眼睛以外，其他地方都被一层乌云遮盖着看不清。

她一眨眼，这可怕的大怪物眼里的担忧不见了，连他的红发都重新垂向脑后，好像落入湖心的石子沉下去，湖面又将恢复死水无波。

不知为何周小和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酸酸胀胀的感觉从心底浮出来。她看着这个大怪物的样子觉得很可怕，可为什么心里却难过得不得了，还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他好像，好像熄了心底的火，身体都变成黑暗和寒冷的一部分，再没有什么能令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