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过了,又问了她一些问题,阮小幺一一答了,便见程珺在一旁抿嘴笑道:“皇上,您该不会一番发问,问完了就让李妹妹走了吧?”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轻拍了拍她的手,道:“哪里会,我今日召她进宫,不正是为给你解解闷么!好了,朕这便回了,你们姐妹也有几月未见,好好叙一叙吧!”
“谢陛下!”程珺秀脸微红。
阮小幺纳罕,这皇帝可真够开放,在外人跟前便如此秀恩爱了。
恭送了皇上,程珺先牵了阮小幺,拨了珠帘,将她带到最里间,问道:“妹妹这几月在太医院过得可好?”
“一切都好。皇上天恩,还封了我一个从九品呢!”她笑道。
程珺笑着摇摇头,低声道:“妹妹开玩笑说一说便罢了,外人跟前可莫要再提及这‘从九品’了,礼部那些个大臣们,如今都还有人上书请示,要撤了这一官制呢!”
阮小幺毫不在意。
程珺又道:“前些时日,我听说妹妹初夏考出了一些变故?”
“算不上变故,总之是顺利过了。”阮小幺奇道:“姐姐怎会知晓?”
“哪是我知晓,是皇上先告诉我的。我还吓了一跳呢!”程珺叹了一声,道:“他如今给你封了这从九品,也不全是一时兴起,多半还是因着那件事。”
太医院再不受皇帝重视,到底是自古延传下的宫廷医所,当众出了如此倾轧之事,皇帝自然也是不会袖手旁观。
但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
程珺却又摇了摇头,道:“罢了,不提此事。今日召你进宫,一来是为了询问驿馆之事;二来……”
她面露喜意,神态温柔,似乎有些不好开口,只微微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阮小幺看着她,又惊又喜,正要脱口而出,却被她一把捂住了嘴,缓缓摇了摇头。
她果真是已怀了龙胎!
先前以为她胖了,如今看来,这分明是已然显怀。这么一算,恐怕是自个儿第一回入宫不久后,便已怀上了龙子。
“皇上知道么?”她声音极是低微。
程珺半是喜半是忧,点了点头,轻声道:“已知晓的。只是还未向皇后、太后那处禀报。”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日早晚如常请安时,是多么心惊胆战,如今身子愈发的重了,前两日还有喜妃笑说自个儿心宽体胖,若肚子再大下去,瞒不住是早晚的事。
一旦她们知晓了,她的日子恐怕就没这么好过了。
她在想,阮小幺也在想,几乎是瞬间便懂了她的意思。
果然,程珺道:“皇上如今因着子嗣如此单薄,也有了些起疑,故此次我怀了龙子,他竟也恩准了我先不禀报,能拖一日拖一日,并要为我安置亲用太医,如今此事还在思虑当中。”
“姐姐……”
“你先莫要说话,听我说。”程珺拦住她,执起了她的手,慢慢道:“这宫中太医,都是多年成精的老狐狸,孰重孰轻,他们自然分得明白,我信不过。如今我能信的,也只有你了。”
“我不用什么保住大宣一丝龙脉的大帽子来压你,只是还求妹妹想一想,若妹妹有了孩子,那会多想保住他,让他平安长成!我这孩儿还未出世,不知男女,若是胎死腹中,我……”
她捂住了嘴,愈发忍不住,生了些泪,只怕外头听着一丝声响。
阮小幺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明白姐姐之意。然而我一个弱小女子,又能如何帮得上忙?”
程珺眼中发出了一丝光芒,“若是你点头应允,我这便回禀皇上,先瞒着,待得我这事拖不下去时,便将你封了少医,进得宫中来伺候我起居。只委屈妹妹在宫中待上几月,待得事成,妹妹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给你给你摘下来!”
点头应允——她如今是又上了贼船,不点头又能怎么样?
怕若是她不答应,还未出宫门便被人收拾了。
无奈之下,阮小幺只得道:“既然如此,且容我回去考虑考虑,几日后给你答复。”
程珺欣然同意。
阮小幺回去时,一路很是郁闷,怎么她这一路来,成天上贼船、被人算计?
小轿晃晃悠悠回了太医院,刚一回来,便听得杂役来报,“北燕大皇子殿下召姑娘您速去馆驿,说他如今又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
阮小幺一口老血都要喷了出来。
于是又起了轿赶往馆驿,一路上叫轿夫慢点,然而两轿夫脚程飞快,催得急了,前头那个还愤然回头道:“姑娘,莫说北燕人是来议和的,得罪不起,纵便是寻常客人,来了我建康,也得迎得勤快些!姑娘这‘慢点儿’、‘慢点儿’又是何道理!?”
阮小幺黑着脸,说不出个道理,眼睁睁看着两勤快轿夫脚步如飞,一路虎虎生风将她送到了馆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