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令这座小破庙最近来了好几位大神,门槛都要踩塌了,点头哈腰,向着杜郎中从头迎候到脚,人家却只扫了他一眼,连声“免礼”都懒得说,只向商宣二人笑面露开,连连道:“二位多礼了!快请起、上座!”
坐下来,便开始与二人兜圈子,先是寒暄,后拉家常,问候问候宣老将军与上老太爷的近况。
宣明庭不耐烦那些个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大人忽然驾到,所为何事?”
杜祺挥退了众人,笑了笑,呵呵道:“本官听闻,你们近日破了一起悬案?”
两人对望了一眼。
此事他们都还未呈文上报,这家伙消息到灵通。
商泽谨回道:“大人过奖,此案确有些扑朔迷离,正待查探。”
“哎,你二人年轻有为,此事本官已上报尚书大人,本案之中,二位功绩可圈可点。待回了京,大人定然会给二位论功嘉赏!”杜祺道:“今日天色不早,便不赶路了。明日一早,你们便随本官回京。”
“大人!”宣明庭一口否决,“此案尚未查清,请大人再宽限几日。待案情水落石出……”
他的话被商泽谨按下,他道:“大人,查清案由乃是下官们的本职,大人只需先回京,若本案有进展,下官必上书呈报大人,免得大人亲自奔劳。”
杜祺摆手道:“不用、不用!此案缘由,本官也听得了八九分。谷阳村虽与京城相去不远,然民风迥异,教化甚少。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那徐三定然是被一群盗匪所害。回京后,本官自会禀报皇上,请兵剿匪,替徐三还个公道!”
“大人!此事并非是什么盗匪所为!”宣明庭按捺不住,抢道。
杜祺却眉头一横,怒目相向,叱道:“宣司直慎言!此情乃由尚书大人亲自论下,莫非你要反了他不成!?”
隔间帘帐后头,阮小幺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
这哪是来报嘉奖,分明是要警告他们,莫要再往下查。
如此欲盖弥彰,更是现出了李家与此案的关联。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心中沉闷,恐怕这案子是查不下去了的。
果然,商泽谨还想再做抵抗,杜祺却挥袖道:“此事就此作罢,你们明日便随本官回京,结了案子。多查无益,你们只要将案卷定了,等待上头嘉赏便是!若仍有违抗……本官只得照实上报了!”
宣明庭恨不得上前凑那杜郎中一顿,气恼地直挥了桌上杯盏。
“啪嗒”一声,瓷杯玉碎,茶水泄了满地,狼狈不堪。
杜祺被溅了一袍角,惊倒回座,后才怒道:“宣司直,你!……”
“我怎了?我怎了!”宣明庭比他还横,满目煞气,“案子查到一半,你们个个出来横加阻拦,想必是有人心虚了!”
商泽谨一把拉住他,默默摇了摇头。
“大人,此案下官们自有商议。大人之意,下官知晓了。”他冷静的很,执了茶盏,请道:“茶凉了。”
杜郎中被他冷淡而不失恭敬的逐客令弄得气也不是、恼也不是,还喝什么茶,径直起身走人了。
外头那张县令被他一张阴沉的面孔吓得连连告罪,又陪到了正门口,将人送了走。
里头,阮小幺已转了出来。
宣明庭一脸的怒气便转为了尴尬、愧疚,直说不出话来,只得沉默着转了身去。
商泽谨眼中也有愧,似乎不大愿意见着她。
“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搞得好像不查清楚就对不起我似的。”阮小幺笑道:“既然长官都发话了,不查便不查吧,总之我又没想着再回李家。”
“你姓李。”商泽谨道。
她顿了半晌。
“你们都是官场中人,资历还浅,行差一步,便岌岌可危,没必要为了一个无头案件弄得焦头烂额。”她慢慢道:“况且,我本也没料到这事能与我娘扯上干系。如今进展已颇多,玲珑在此多谢二位了。”
她心中感慨,向两人郑重鞠了一躬。
宣明庭:“你那是什么礼?真是难看。”
阮小幺:“……”
商泽谨却想了一回,面上去了失望之色,道:“不能明察,暗访总行。”
阮小幺又呆了。
她这才醒悟过来,这执着也是强迫症的一种,案子查到一半就结束,想必商泽谨半夜都要被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