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舒敏到了云和院的时候,已经是多半个时辰之后了。云和院本就不大的院子里,因为摆着完全不搭调的显大的石桌凳而更加的拥挤起来。
已经二十多岁的舒云穿着一身银红色的旗装,头上却实实在在别了一只透着水色的镶了翡翠的金簪。不得不说,即使是做丫鬟的春书看着这样装束的大小姐也真的是白瞎了那般好料子。用自家主子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审美观”。
而坐在石桌前故作优雅喝着茶的舒云在看到向着自己行过来的妹妹,尖尖的指甲还是狠狠地戳了戳手心。
这小丫头现如今也只有区区九岁而已,却已经将大家闺秀的沉静气质完全发挥了出来。一身清清淡淡的丁香色旗装,映衬着头上水头分量极足的碧玉簪子,衬得整个人如同一朵娇娇柔柔的丁香花。就连塞在衣襟子上的藕荷色帕子也是那么相得益彰。
看着自己嫡妹妹清秀的脸庞,灵动的杏眼,舒云脸上本来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完全消失干净。
舒敏看着面前的大姐表情上的诸多变化,不由地心中觉得好笑。虽然她身上这一身也蛮搞笑的,相比之下,还是她脸上无法掩饰的愤怒更让自己觉得好笑。
其实不用猜,舒敏也知道,这位大姐只是想要在临离家之时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恶心罢了。
至于她本人所说地好心来请自己来喝茶吃点心,只怕这点心中并没有什么好料吧。
因为嫡庶分别,舒敏并未行礼蹲身,倒是这样的情况下,需要舒云上前去携舒敏的手,安顿坐下才是这个时代的正理。
只是,这边舒云并不愿起身去“伺候”小了自己十二岁的妹妹,而舒敏也从不曾想着让这个屡屡想要自己成为众人笑柄的人会主动屈服。只是虚虚搭着春书的手自己坐到了石凳上。虽说已经是暮春,但石凳上还是有一些凉意的。春书极有眼力见地将手中的软垫铺在了石凳上,便又轻轻地退到了一边上。她们主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情况,她们家主子完全游刃有余。
舒敏看着面前只是喝茶却不曾说话的女人,菱唇微微弯了,“姐姐,不知道姐姐使人叫婧雪来是有什么事吗?”
舒云听着身边少女清甜的声音,心中不由怒气更盛。只是她每一次都会因为是谁先开口问话的事情自得或不满。像这一次,因为是舒敏主动开口,舒云不由觉得自己又压了这个自小被家里人看做高人一等的妹妹一头。
舒敏却不以为忤,用尚且还很细嫩的手指轻轻抚上这个庶姐放在石桌上攥得有些紧的手,“姐姐总不能把我叫来只是为了让我看着姐姐喝茶吧。”心里却在暗暗想着,这个庶姐姐落得如此境地其实完全是咎由自取。既然要做坏人做坏事就不能在脸上贴着明明白白的“坏人”两字,否则有又能做成呢?
舒云很是得意,将手中的杯子放在石桌上,故意碰撞出了一点清脆的声响,“妹妹说的奇怪了。姐姐只是想要妹妹来姐姐这里吃茶。难不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姐姐都不能唤妹妹来了吗?”
舒敏面上微微一笑,果然是一个坏得连表面都不想掩饰的人呢,“姐姐说的哪里话。既然是姐姐想要叫妹妹来吃茶,妹妹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自己动手端起了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轻轻端到嘴边,舒敏仔细地闻了闻茶水的味道,心里不由得冷笑,这位大姐姐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呢。也不怕她做出的事情会要了她自己的命。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只是这里面加了的那一味婆娑草,虽说已经有了绿茶的味道做掩饰,却依旧无法掩饰那种特有的甜腐味道。这回这个庶姐姐是真的想在出嫁之前要了自己的命吗?婆娑草,虽说不会马上显示毒性,但是若是和绿茶同饮便会催发药性,下肚便会腹中绞痛不止,继而出血,重则身亡。
只能说,这姐姐为了害自己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只是总是将聪敏用错了地方。倘使她知道这两种放在一起就会催发药性,在这小院子里就会毒发,想必会后悔将这位不多见的毒药泡在茶中吧。
低头瞥了瞥浅绿带黄的茶汤,舒敏不由得想着,即使自己有办法马上解了这毒,但还真是不想遭那份罪,况且这位大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也没必要将她难为到那个份上了。
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石桌上,一丝声音都没有。舒敏抬起头笑着看看脸上掩不住期待表情的舒云,“姐姐,没想到您这样瞧不起妹妹呢!叫妹妹来吃茶,居然用的不是头滚水。妹妹要求也不多,不要那什么梅瓣雪,无根水,只是求一盏头滚水扑的茶都这么难呢!”想要我吃你加了料的茶,也要看我乐不乐意呢。
说完也不看舒云脸上失望沮丧有些恼羞成怒的表情,只是挥挥手让春书近前来,“眼看着姐姐也是已经议婚,不日就要出阁的人了,妹妹也没有什么可以给姐姐的,权且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希望姐姐喜欢。春书,拿上来吧。”
看着春书端到面前的精美盒子,舒云不禁有些高兴,这个傻瓜妹妹一定还在为自己能够成功出嫁感到高兴,送了什么了不起的礼物吧!还真是快要笨死了!当然这个时候她完全忘记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将这个自己觉得是笨蛋傻瓜的妹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时候,却每一次都被她四两拨千斤吹灯拔蜡地干脆地解决掉了。嘴角不禁微微上翘,“哟,瞧妹妹你说的哪里话啊!哪有姐姐出嫁却问妹妹讨要添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