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太快了。
看着无数败兵,疯了似的开始溃逃。
方才的气势汹汹,现如今却已成了惊弓之鸟。
数不清的武器丢弃于地,他们的同伴,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却已一并被败兵给抛弃了。
人们争相逃窜,硝烟弥漫之手中,追击开始。
漫山遍野的生员们钻出来,个个龙精虎猛,他们显然……还没有打够!
如今,他们浑身的精力都无处发泄。
因而,听到了进攻的哨声,他们便个个争先,如猛虎出笼一般。
城楼上。
魏忠贤忍不住一拍墙垛,叫了一声好字,而后眉飞色舞地道:“自万历以来,我大明从未胜得如此的痛快,今日之役,隐有我大明中兴之气象了,吾皇万岁啊!”
百官们此时亦一扫心里的阴霾,也不禁喜笑颜开。
城中的军民百姓已得知了消息,顿时锣鼓喧天。
可是城外的张静一,却不觉得轻松,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虽然成败只在刹那之间,可只刹那的功夫,方才还浑身紧绷,如今却只感觉身子已虚透了。
来不及长松一口气。
此时又开始担心,建奴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贸然追击,未必是好事。
不过,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建奴人跑得飞快,他们骑着马,一个个夺路而逃,蜂拥而去。
自然也有数不清落马的,或是汉军营的步卒,还有建奴的炮队,此时想跑,也已来不及了。
广渠门的城门大开。
天启皇帝裹着一件披风,回到了广渠门的城楼上。
站在此处,看着满目的疮痍,天启皇帝一时双目湿润。
他回头,恶狠狠地看着众臣道:“神机营……真是可笑之极。”
众臣早已羞得满面通红。
“你们可知道,那神机营,糟践了朕多少银子?”
“陛下……”户部尚书李起元上前,战战兢兢地正待要开口。
天启皇帝却是厉声道:“不必你来奏报,朕心里有数,总计是三百二十四万七千六百三十七两。这些银子……一笔笔,都是从朕的内帑里取出来的,可是现在呢,现在这些银子在何处?”
“这些银子,却是资了贼,让建奴人又多了许多的火炮,多了许多的火铳,多了许多的给养。倘若不是东林军在此,这些枪炮,便要落在这广渠门上,用来杀戮大明军民了!”
天启皇帝情绪激动地道:“朕的心寒透了,朕越见东林军如此,心便越寒,这便是当初卿等提倡的所谓新政和新军,便是你们举荐的所谓人才。你们这不是新政,你们这是在抢劫,是在抢劫朕的内帑,你们所作所为,和那建奴人,又有什么两样?”
此言一出。
众臣纷纷拜倒,诚惶诚恐的样子,齐声道:“臣万死。”
“你们本就该死。”天启皇帝气恼地道:“今日算你们有自知之明,尚知道自己万死。时至今日,朕就将丑话说在前头,朕的银子,往后便是一分一毫,也不会花在你们举荐的这些废物身上。”
随即,天启皇帝手指城下:“看看,你们都张大眼好好地看看吧,看一看什么叫做奋勇,什么叫做栋梁,朕轻信了你们一次又一次,如今,真相还不了然吗?”
众臣纷纷称是。
这个时候,其实也没什么话可反驳的了。
倒是那户部尚书李起元道:“陛下乃是天子,就得当好大明这个家。这当家的难处,谁人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个不要费心,家里这么多口人,哪一个饿了,都要哭,要闹。这家里有钱没钱,这银子……也得分成两瓣花。”
“洪承畴误国误民,如今更是认贼作父,为虎作伥,自是当诛。而辽国公,屡立大功,臣是心悦诚服的,如今的局势,还有什么好争辩的,东林军抵定大局,将来自是将银子花在这上头,才可事倍功半。”
李起元是真的理解当家的难处,遇到一个败家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绝大多数人,是不在乎家里是不是钱够的,花就是了。
可钱花在有本事的人身上,就不一样了,因为这钱花在了实处,不冤枉。
天启皇帝呵了一口气,猛地又眉开眼笑道:“朕心里畅快了,畅快了啊。朕憋屈了这么多年,难得今日畅快!从前的事,朕不想再提了。可是从此往后,谁再敢非议新政,非议东林军校,朕绝不饶他。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来。
许多人站在城楼上张望着,想看看城下。
可城下只有杀戮,他们内心,难免有些失望。
有人的家眷,还在建奴人手里呢,却不知东林军是否营救了出来。
最悲哀的是,就算是营救回来了,只怕也没办法面对。
一时之间,许多人百感交集。
此时,已有许多人被押回了阵地。
片刻之后,张静一登上了城楼,道:“陛下,拿住了几个建奴的显贵……”
天启皇帝一见张静一登上来,顿时大喜过望,此时道:“给朕拿上来。噢,那皇太极在何处,叫他也来,他认得这些人,可免得有人鱼目混珠。”
皇太极其实就在城楼上,今日也在此观战,眼看八旗溃败得如此彻底,竟是不知是有喜是忧。
忧的是,这才几年不见,大明已开始练出了如此的精锐,建奴的未来……可以想象,而今日,不知多少的族人血洒于此,眼看他们如烂泥一般被人轻易杀戮,身为他们从前的汗王,若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喜的是,他的投降,或许对建奴,未必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