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春素叹了口气:“这宣京中未嫁的姑娘,怕是都有这个意思的。但奴婢知道身份,七公子如天上之云,奴婢不敢妄想,只求侍奉主子终老便好了。”
秦芃摸着手中的暖炉,也不纠缠于春素对卫衍的意思,少女怀春是常事,当年秦书淮哪怕是个质子,高门贵女,丫鬟妓子,莫不都像飞蛾扑火一般扑来,就想求上春风一度。
燕京当年甚至有首歌谣唱秦书淮:
北燕有南郎,
方街六十行。
身如修竹立,眼似月流光。
恨不得日思夜想,怨不得春闺惆怅,
愿珍珠千斛,十里红妆,换他春风一度,云雨一场。
得语喃呢,秦郎秦郎。
那时候秦芃一直觉得这歌谣很有意思,常在秦书淮面前唱。
当年的秦书淮面皮薄,她这么一唱,他就要红脸,假作没听到,就盯着书看。
最后看不下去了,将她往床上一扛,压着红着脸就道:“你再唱,不用珍珠千斛,十里红妆,我也让你喊秦郎。”
秦书淮当年落魄至此,仅凭一张脸就能混得那么多姑娘怀春,更何况今日的卫衍?
有脸有钱有才能,要是春素对卫衍一点想法都没有,秦芃才觉得不正常。
秦芃又从春素口中打听了一下卫衍其他事迹,同自己脑子里的卫衍结合了一下,这才让春素敲门入了卫府。
开门的是个下人,见了秦芃,忙叫了管家卫纯过来。
秦芃很少回来,卫纯匆匆从后院赶来,着急道:“大夫人。”
秦芃虽然是所有嫁进卫家里年纪最小的,但卫炀却是实打实的嫡长子,因此秦芃大家都叫她大夫人。
秦芃点了点头,同卫纯道:“我来找母亲。”
卫纯听闻秦芃说话,忍不住向上看了一眼,这位夫人与当年走出卫家上护国寺时明显已经不大一样了,可卫纯没敢多言,点头道:“老夫人正在卧室修养,您请。”
说着,卫纯便在前引路,带着秦芃往里走。秦芃刚一进后院,就在墙角看到了一排小豆丁,那些孩子最大不超过十二岁,个个穿着干练的胡服,好像是刚从练武场回来,身上还带着沙子。
一共五个孩子,探着头偷偷观察她,秦芃假装没看到他们,同管家到了卫老夫人卧室。
刚到门口,卧室里就传来了浓重的药味,卫老夫人急促咳嗽着,里面传来了丫鬟惊叫声:“老夫人您吐血了!”
秦芃闻言,大步跨了进去,看见卫老夫人正在床上躺着,朝着盆里吐血,她转头就道:“赶紧去将大夫请来!药呢?大夫没有准备一些应急的药吗?”
说着,秦芃将卫老夫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方便吐血和喘气。
卫老夫人血量没有很多,过了片刻后,她缓了过来,瞧见是秦芃,卫老夫人有些感慨道:“是老大媳妇儿回来了……”
“母亲,”秦芃也不同卫老夫人谈论卫衍的事了,给卫老夫人扶着躺下,抬手用湿帕子给她清理了面上,有些无奈道:“您病重至此,为何不同我说一声?”
“也不是什么大事……”
卫老夫人虚弱道:“你向来不是个爱惹事的……我还能撑一撑。”
秦芃抿了抿唇,看着卫老夫人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
卫家如今就一堆小孩子,上面就一个卫老夫人,原身又是一个不管事的,这位老夫人哪怕病重,除了撑着又能怎样?
秦芃叹了口气,握着卫老夫人的手道:“母亲你好好休息吧,这次我回来了,便不走了。凡事有我呢。”
卫老夫人闻言,恍惚睁开眼睛来,她有些浑浊的眼里满是欣慰,瞧着秦芃,感慨出声:“长大了……”
秦芃抿了抿唇:“小叔知道这事儿吗?”
“没呢……”卫老夫人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操心。不过……你叫他回来吧。”
卫老夫人眼里全是了然:“如今十六皇子登基,秦书淮一向强势,阿衍不回来,你怎么办啊。”
听到卫老夫人的话,秦芃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骤然有些酸楚。
这份酸楚大概是原身留下来的情绪,让秦芃有些不适应,可想想却也理解。亲妈什么都帮不上,却是婆婆想着她有多难。秦芃眼眶就这么红了,旁边人都露出了“又来了”的表情。
卫老夫人脸色也是僵了僵,握着秦芃的手道:“莫哭!好不容易有了长大的机会,老大媳妇,莫要再哭了!”
秦芃:“……”
眼泪就这么被这位老夫人生生憋了回去。
见秦芃不哭,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秦芃也就大概知道这卫府大概是个什么风格了。
她叹了口气,同卫老夫人道:“谢母亲体谅,我这就去同小叔送信。”
卫老夫人点点头,明显是累了。
秦芃给她理了被子,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秦芃突然想起那一排小豆丁:“母亲,那些孩子,便由我教养一阵子吧?”
这么多孩子,卫老夫人大概是真的没精力带了。
其实秦铭登基前,秦芃估计也没什么太多事情做,所以秦芃想想,要借着卫衍的力,就能帮就帮了。
卫老夫人点点头,秦芃这才走了出去。
她到隔壁书房去,回忆着过去原身的字迹,写了一封卫老夫人病重的信寄过去。又在末尾将宣京局势解释了一番,如此一来,只要卫衍稍微有脑子,就知道这次来宣京是要做什么了。
如果他不知道,就这脑子……秦芃觉得她还是早点弃暗投明,换一个靠山算了。
信写完后,走得是最快的渠道,飞鸽传书。
边境山高水远,哪怕是飞鸽传书,那也是要两天时间,这一来一往,秦芃本来觉得,等她收到回信的时候,大约应该是四天后。然而未曾想,隔天,秦芃就收到了卫衍的信件。
秦芃接到信的时候还有些诧异,同送信的秋素道:“这样快?”
“是呢。”秋素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这鸽子是怎么飞,怎么就这么快?听收信的人说,以往送到南边的信,最快也要两天一夜呢……”
秦芃没说话,她直觉不对,迅速打开了信件。
果不其然就瞧见上面写了字:
——母亲安心养病,八日后到。
落款时间,竟然是三天前!
三天前秦芃尚在宫中,方才是宫变第三日,而卫衍已经收了信件,不仅让他回来,还告知了他卫老太君病重的事?!
是谁让他回来的?让他回来做什么?
秦芃捏着信件,脑中骤然闪过几日前春素说的话——
百汇族降了,南方边境如今安稳下来,七公子如果还握着那么多兵在边境待着,朝廷怕是不大开心的。所以七公子应该会回宣京了……
百汇族降了,宫中幼帝登基,一个只有威胁再无作用的将领……
秦芃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转头就道:“快给我拿纸笔来!”
秦书淮头都没抬,在外时那半分面子都没给她,径直道:“什么事,说吧。”
秦芃见他不给她面子,她也就将那点尊重扔了,没给秦书淮开口,便踏入了房中,跪坐到秦书淮对面,笑着道:“此番前来,是想问问王爷登基大典一事。”
秦书淮顿住笔,抬眼看向秦芃,秦芃含笑端坐着,似乎丝毫没有察觉方才不请自入的失礼。
秦书淮不给她面子,是因为在秦书淮眼中,秦芃这样的傀儡不值得给。按照秦书淮的认知,这个人就该踌躇着站在门口同他说话,却不想这个人就直接走了进来,胆子却是比一般朝臣大得多了。
秦书淮的眼神有些冷,秦芃却全部在意,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笑着道:“王爷?”
“登基大典有礼部操办,你不必管。”秦书淮收回眼神,回到奏章上:“回去吧。”
“我还是同王爷核对一下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