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勣先前虽是命令诸部各自修整,可他自己却是就此没再合眼,始终端坐在中军帐中,端详着铺开在几子上的大幅地图,默默地推演着战局的可能之变化,正因为此,东南方向的动静方才暴出,他第一时间便已惊醒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便下了道稳守之命令。
“放箭,快放箭!”
夜实在是太黑了,尽管大营四周的栅栏处没少插着火把,可亮光却难以及远,站在栅栏后的瓦岗军将士们根本看不清齐郡军的规模,只能从不断接近的呐喊声与马蹄声来判断齐郡军的攻击方向,这等情形下,自是谁都不敢让战斗力强大的齐郡军近了身,于是乎,各级将领们不约而同地下达了同样的命令,那便是希望能以箭雨之覆盖挡住齐郡军的强突。
“嗖、嗖、嗖……”
瓦岗军就一流寇部队,该部的弓弩手们大多训练不足,于阵战上之表现从来都乏善可陈,可在这等暗夜里,却是无须顾忌甚准头以及节奏的,众军只管一箭接着一箭地往外乱射着,密集的箭雨可谓是铺天盖地一般,箭啸声始终没见消停过一下。
“从这边来了,快,箭雨覆盖!”
一通密集的箭雨过后,来袭的齐郡军似乎断定预定之突破口难以取得成功,悄然又转了个地儿,试图趁乱杀进瓦岗军大营中,可惜瓦岗军早已是全营戒备了的,这不,齐郡军方才刚再次靠近瓦岗军大营,立马便被警觉的守军发现了,当即又是一通密集箭雨招呼了过去,不多久,冲上来的齐郡军似乎架不住惨重的伤亡,呼啦啦地又退了下去,可显然还是不死心,绕着瓦岗军营地转了小半圈,又再次发起了冲锋,结果么,不出意外,又被守军及时察觉到了,理所当然地又是一通乱射。
“传令:各部停止射箭,持刀戒备!”
齐郡军这等不顾伤亡地乱冲乱闯之行径接连上演了五回,却依旧乐此不疲,似乎根本不顾惜士兵之伤亡一般,瓦岗军众将们虽一无所察,可徐世勣却是敏锐地发现了不对,没旁的,在其看来,以张君武这等精明之辈,又怎可能会作出这等拿鸡蛋去碰石头的蠢事,个中必然有诈,一念及此,徐世勣紧着便下了道将令。
“报,赵将军,敌营中不放箭了!”
徐世勣料得不差,营外的齐郡军就是来骗箭的,这不,暗夜里那一排排的士兵全都是安装在大车上的草人而已,当然了喊杀声与骑军的冲锋声倒是真的,只不过所谓的夜袭部队根本就不曾真正接近过瓦岗军大营,冲锋陷阵的皆是那些车上的草人,理所当然地承受了瓦岗军弓弩手们的热情招呼,这才走了五趟而已,各辆大车上的草人已大多插满了箭矢,可惜徐世勣的命令下得快,任凭齐郡军将士们再怎么高声呐喊,瓦岗军也不肯再放箭了。
“不放便算,传令下去,都给老子全力喊:谢徐大帅借箭!”
领军出击的赵扬尽管年岁不大,可却是齐郡军的老将了,大小战事经历了无数,却从没见过似这等打仗打得跟玩儿似的勾当,童心大起之下,恶趣味也就来了,哈哈大笑着便下了道命令。
“谢徐大帅借箭,谢徐大帅借箭!”
赵扬此令一下,众齐郡军将士们也自来了精神,齐声便狂嚷了起来,一边嚷,还一边放肆地大笑着,当即便令大营中的瓦岗军将士们全都傻了眼。
“大帅,张小贼欺人太甚,末将请命出击,杀此獠一个措手不及!”
“大帅,您就下令罢,末将愿为先锋!”
“贼子欺我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帅,打罢!”
……
听着营外的齐郡军将士们如此放肆之嘲笑,瓦岗军诸将们全都怒了,围着徐世勣便纷纷请命了起来,人人喊打,个个要战。
“放肆,尔等即刻各归本部,严守营垒,任何人不得擅自妄动,违令者,杀无赦!”
要说怒,连番遭张君武暗算的徐世勣比谁都怒,问题是他根本不敢赌张君武是否还有后手,又怎敢真在这等暗夜里大肆出击,无奈之下,也只能端出主帅的威严,强行将诸将们的骚乱弹压了下去。
“诺!”
这一见徐世勣声色不对,诸将们自是都不敢再多言罗唣,哪怕心中有着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是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各归本部去了。
“唉,这该死的张君武……”
尽管将诸将们都打发了回去,可徐世勣自己的心绪却是怎么也难平静下来,没旁的,只因从遇到了张君武开始,他就再也不曾顺畅过,每回的仗都打得憋屈无比,似乎自己所有的思忖与绸缪都落在了此人的算计之中,这叫素来心高气傲的徐世勣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