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恕罪,臣下无能,损兵折将,死罪,死罪!”
酉时末牌,夕阳西沉,彩霞满天,按说尚不到点灯之时,可松州西城外三里处的吐蕃军营之中军大帐中却已是点亮了十数支巨大的牛角烛,帐外更是插着数支巨大的火把,生生将整个中军营区都照得个透亮,一名二十出头的魁梧青年高坐在上首的矮脚椅上,这人正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其下首处,两列文官武将分站左右,至于禄东赞这个副相么,则是跪趴在地,满脸惭愧之色地自请其罪不已。
“你还知道死罪?哼,说,今日之败究竟是怎么回事,嗯?”
松赞干布从十三岁即位时起,便开始了其一生的征战,三年时间里便平灭内乱,又三年则击败了苏毗、羊同两个王国,彻底统一了整个雪域高原,此番出兵以来,更是横扫吐谷浑、党项、白兰等诸多敌手,甚至连韩威这个大唐的都督都败在了其手中,正是威风不可一世之际,却冷不丁地连挨了两记闷棍,心中的火气之大自是不消说之事了的,饶是禄东赞认错态度诚恳无比,松赞干布也愣是没给其留甚情面的,毫不客气地便呵斥了起来。
“我王息怒,我王息怒,臣下已查明,连坏我吐蕃大事者,乃是茂州刺史陈曦,至于其麾下部众,皆来自鹿角、赤鬃两部落,总兵力不过五千之数而已,但消能侦知其行踪,灭之易如反掌。”
这一见松赞干布声色不对,禄东赞心中不免为之一慌,自不敢有丝毫的迁延,赶忙磕了几个头,将所侦知的消息细细地禀报了出来,同时也没忘了赶紧表达一下将功赎罪之决心。
“陈曦?原来是他!嘿,那就不奇怪了,哼,本赞普原打算拿下了松州再去会会这个号称‘两箭平且末’的大唐名将,如今其自己跑上了门来,那倒是趁便了,传本赞普之令,各部暂停攻城,骑军四处,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此獠找将出来!”
松赞干布在起意攻打松州之际,也是做足了功课的,自是知晓茂州有个与其同岁的大唐名将陈子明,好奇之下,还真就花了些心思,从擒获的吐谷浑贵族口中详细了解了一番陈子明的过往战绩,也有心要跟陈子明好生过过招的,这会儿一听前两回坏了己方好事的都是陈子明,当即便来了兴致,挥手间,便已是下了个决断。
“臣等遵命!”
连着攻了几天的城,一无所获不说,还损兵折将不少,吐蕃军中诸般人等私下里其实早就怨声载道了的,自都不愿再拿手下儿郎的性命去填城,而今一听松赞干布如此决断,自是全都松了口大气,没旁的,吐蕃诸军都是打野战的好手,可于攻城战来说,却都谈不上有太多的心得,如今能不攻城,无疑是好事一桩来着,自是无人会有甚旁的异议……
四天,整整四天的时间里,整支吐蕃大军除了留下五万步军以及少部分骑军监视松州城中的唐军之外,大部分骑军都派了出去,分散成了一股股千人规模的侦骑,四下扫荡松州各处,不管是山林还是草场,到处都是搜索陈子明所部的侦骑,甚至前锋都已冲过了镇江关,闯进了茂州地界,可就算是如此疯狂的搜索,也愣是没能找到陈子明所部的藏身之所在,然则吐蕃各路骑军却并未因此而放松搜查,明显是铁了心非要将陈子明揪出不可。
吐蕃骑军倒是有够疯狂的,可惜再如何疯狂,他们也断然不可能在松州境内找到陈子明所部,没旁的,只因自松州城下打了个转悠之后,陈子明便已率部撤回了茂州,甚至连镇江关都放弃了,直接带着兵马一口气便撤到了通化县,防着的便是松赞干布会恼羞成怒,当然了,这只是目的之一,实际上么,陈子明之所以会撤回来,却是别有等待,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地,陈子明便领着百余羌骑冲出了通化县的南城门,急赶着便到了五里亭处,也无甚吩咐,着人将随行携带的酒菜往石亭里的石桌上一摆,便即默默无言地端坐着不动了。
“轰轰轰……”
陈子明不吭气,随行的麻里明等人自是不敢随意出言乱问,也就只能是尽皆无言地垂手而立,直到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不远处的山弯后头由远及近地传了来,众羌人们顿时全都紧张了起来,只是见陈子明依旧稳稳地端坐着不动,众人也自不敢稍有放肆,只能是绷紧了神经,全都悄悄地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下官茂州刺史陈曦见过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