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明还真就不知道郑家与“旋风盗”有血仇的事儿,不过么,这并非陈子明关注的重点,他在意的只是“旋风盗”即将杀入茂州一事,然则为免引起郑昆的警觉,陈子明却是并未直接问将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吭哧了一声。
“唉……,好叫使君大人得知,我茂州原无所谓的四大世家,有的只是我郑家与王家,至于张、刘两家不过都是于前朝开皇元年外迁而来的罢了,一开始还算老实,可日子久了,豺狼本性便露了出来,为打击我郑、王两家,可谓是不择手段,竟豢养私军,大肆劫掠,断我郑家之商道,那彪私军便是所谓的‘旋风盗’!我郑、王两家不甘受辱,屡与之争,自开皇三年以来,两族战死者众矣,便是小老儿的次子都死在了‘旋风盗’手下,此血海深仇也,小老儿便是粉身碎骨,也断轻饶张、刘二贼不得!”
郑昆沉默了片刻之后,一双昏黄的老眼突地泛了红,一声长叹之下,便已是絮絮叨叨地说开了,言语间满是愤概与酸楚之意味。
“嗯……”
自东晋以来,整个北方就处在了乱世之中,那些门阀世家又有哪一家没有豢养私兵的,纵使是隋朝一统了天下,各大门阀世家照旧不曾裁减私军,也就只有到了大唐雄起之后,严令各大门阀世家不得拥有私军,违令者,皆以谋反罪论处,然则政令归政令,实际效用么,其实真不大,诸门阀世家对朝廷政令根本就是置若罔闻,直到贞观六年,大唐一战灭了东突厥,朝廷声威方才得以大振,令诸门阀世家尽皆畏惧天威,这才不得不悄然遣散了各自的私军,对这段历史,陈子明自是心中有数得很,又怎会不知郑昆所属的郑家也断然不是啥好东西,当年必然也没少豢养私军,只不过是败在了张、王两家手中罢了,压根儿就不是啥受害者来着,对此,陈子明虽是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了事。
“此番‘旋风盗’竟敢来犯我茂州之地,必是出自张、刘二家之指使无疑,小老儿愿率州中正义之士助使君大人剿灭此盗匪,还我边陲之绥靖。”
陈子明这等云山雾罩般的态度一出,郑昆心下里可就有些不衬底了,无他,纵私军为马贼之事,并非是张、刘两家在干,他郑家屁股底下也不干净,只不过无论是实力上还是名气上,郑家的私军都比“旋风盗”差得太远了些,在不清楚陈子明心意如何的情形下,郑昆除了再次昂然表态外,也真不知该说啥才好了的。
“老员外能有此心便是好的,本官自是信得过,然,战阵之事还是由本官来办的好,老员外只须将所得之情报道出即可。”
区区马贼而已,陈子明压根儿就不放在心上,至于说到发动郑家的力量么,那更是无稽之谈,陈子明可不想灭了一个“旋风盗”,又跳起啥旋转盗、旋山盗之类的私军组织,当然了,这话陈子明并不会明说,也就只是委婉地谢绝了郑昆的好意。
“这……,不瞒使君大人,小老儿也就只是听闻‘旋风盗’正大举备战,至于其动向、目标等,确实非小老儿可妄测者。”
郑家盘踞茂州可是有着三百余年的历史了,根深得很,自是有着一套收集情报的完整体系,不过么,郑昆显然是不打算对陈子明和盘托出的,但见其略一迟疑之后,也就只给出了个含含糊糊的答案。
“唔……,如此说来,老员外已是能确定那‘旋风盗’即将来犯我茂州了?”
以陈子明之精明,只一听便知郑昆所言多有保留,不过么,陈子明却是懒得去出言揭破,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出言询问了一句道。
“这个……,呵呵,小老儿也就只是听到了些传闻,或许应是如此罢。”
陈子明这么句问话明显大有深意,郑昆心头不由地便是一凛,哪敢实话实说,也就只能是含糊其辞地敷衍了一番了事。
“嗯,看来这帮盗匪是冲着通化盐场来的,嘿,好大的胆子!”
郑昆虽是说得含糊,可陈子明却并不在意,概因他已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也就没再逼问郑昆,而是手指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文案,瞬息间便已推断出了“旋风盗”的目标之所在。
“……”
陈子明此言一出,郑昆的心头当即便是猛然一振,无他,这么些年来,为了能报仇雪恨,郑家可是在暗中做了诸多的部署,便是在“旋风盗”中也已是安插了人手,自是清楚“旋风盗”此番的目标之所在,先前之所以不肯明言,目的么,只有一个,那便是要与陈子明做些利益之交换,却不曾想陈子明居然如此快便算定了“旋风盗”的作战目标,自不免令郑昆心中失落无比。
“老员外请了,本官有几桩事须得老员外着信得过之人去办,事若成,当记你郑家一大功,至于老员外曾言欲与‘新欣商号’合作一事么,本官也可负责牵线搭桥,成与不成,还须得看老员外自己与商号中人如何谈了去了。”
陈子明并未再理会郑昆,而是双眼微闭地思索了片刻,而后方才客气地朝着郑昆一拱手,诚意十足地许了诺。
“使君大人放心,但消小老儿能办得到的,断不致令使君大人失望便是了。”
郑昆本都已绝了跟陈子明要高价之心思,却不曾想陈子明一阵沉默之后,居然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其早前的要求,心中自是振奋不已,赶忙慎重其事地表了态。
“嗯,且稍等。”
一听郑昆如此表态,陈子明也自没再多啰唣,一压手之后,便即拿过搁在文案一角的笔墨纸砚,埋头挥笔速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