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旁的中阶将领,尤其是青年将领来说,能得以在这等场合下出风头,无疑是件很荣耀之事,更别说这等机会还是太子给予的,说是无上荣光也不为过,可对于陈子明来说,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没旁的,他的风头早已出得够大了——此番远征吐谷浑之战,就属他陈子明最为露脸,所立下的战功哪怕是打了些折扣,也稳稳居于全军最前列的几人之一,在这等情形下,又何须李承乾再来褒奖上一番,再说了,陈子明从来就没打算上太子的船,本心里就不愿跟其有丝毫的瓜葛,自然是不愿接受其所谓的好意的。
“太子殿下谬赞了,此皆是契苾何力将军妙策安排之功也,末将不过是照着执行罢了,实无足挂齿。”
陈子明是铁了心不打算领太子的情的,当然了,不领情归不领情,却绝不能在言语上有所闪失,毕竟面前这位主儿可是有着太子的身份在,尽管成事不足,可要败了陈子明的好事,那却是一点都不难的,至少在没将汝南公主娶过门之前,陈子明是绝对不想真将太子得罪得太狠了去的,这便作出一派谦逊无比状地将功劳全都往契苾何力身上推了去。
“哦?”
在李承乾想来,似陈子明这等没见过啥大世面的小军官,面对着自己伸出去的橄榄枝,应该是受宠若惊般地赶忙接过去才是,却万万没想到陈子明居然婉拒了,这可就令李承乾不免有种跌了面子的恼怒感,只是当着众将的面,却又不好发作出来,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
“放肆,尔好大的胆子,太子殿下有问,岂可虚言敷衍,狂悖!”
李承乾虽只是一声轻吭,面色也不曾有变,可不满之意味却是再显眼不过了的,帐中诸将们都是明眼人,自不会看不出来,当然了,大部分将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还是有人忍不住跳了出来,这不,太子轻吭之声刚落,侯君集便已是脸色阴沉地出言呵斥了一句道。
“侯尚书怕是有所误会了罢,末将所言句句是实,实不知侯尚书所言之虚言何指。”
侯君集这话实在是诛心得很,真要是让其得逞,陈子明可就要坐实了欺君之罪了的,此无他,太子乃是半君,在太子面前虚言敷衍,怎么说都是大罪一条来着,这么个罪名,陈子明自然是不愿承受,也承受不起,出言反诘也就属必然之事了的。
“狂悖小儿,安敢无礼若此,真当自己功高盖世了么,混账东西,还不退下!”
陈子明这话一出,侯君集的老脸当即便挂不住了,没旁的,他根本就没想到陈子明居然敢当众顶嘴,本以为他堂堂的兵部尚书放了话,陈子明区区一小将就该赶紧低三下四地陪不是才对,却不曾想陈子明竟然敢不给他面子,反诘之言看似平淡,偏偏却又正打在侯君集的要害处——侯君集之所以出言呵斥陈子明,固然有对陈子明看不顺眼之故,可更多的则是在讨好太子,训斥之言压根儿就没经过大脑,这会儿侯君集又哪可能说得出陈子明的虚言之虚在何处,羞恼成怒之下,除了接着厉声呵斥之外,侯君集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分说才是了的。
“太子殿下,侯尚书有令,末将实不敢不从,请容末将告退。”
既然侯君集如此不可理喻,陈子明可就不想让其好过了,这便朝着太子一躬身,毫不客气地给侯君集上了把眼药。
“嗯。”
李承乾确实是有意要拉拢陈子明,可相较之下,侯君集这个兵部尚书显然更为重要,故而,哪怕是心底里对侯君集擅自做主的做派颇有些不满,可到了底儿却并未出言责怪侯君集的喧宾夺主,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一挥手,示意陈子明自行退下。
“末将告退。”
陈子明早就知晓侯君集乃是铁杆的太子党中坚,之所以给其下下眼药,本意也不是真指望着太子会拿侯君集来作法,更多的不过是打算借此机会脱身而去罢了,这一见太子如此表示,自是一刻都不想多呆,躬身行了个礼之后,便即就此退出了中军大帐,自行回营去了……
“驾,驾,驾……”
也不晓得是不是被陈子明搅闹了一把之缘故,末时刚过,李承乾便已没了宴饮的兴致,草草安抚了与宴众将一番,便即回宫复命去了,对此,旁的将领或许会有所不安,可陈子明却是丝毫没放在心上,一待赐宴结束,陈子明连一刻钟都不想多耽搁,向顶头上司苏定方告了个假之后,策马便往下马陵方向狂赶了去,一路疾驰,浑然不顾路上行人会有个甚想法。
终于到家了!
家,一个无比神圣的地方,尤其是对于远征在外的将士来说,家就是精神寄托之所在,陈子明自然也不例外,哪怕那个家,他其实就只呆了不足半年的时间,也远谈不上有甚美好的回忆,往常在京时,对那个所谓的家,陈子明从不曾有过半点的在意,纵使手头有了钱之后,也不曾起过好生装修上一下的心思,可在前方几番生死血战下来,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却成了陈子明心底里最思念的所在,于纵马狂奔之际,陈子明心中满满的全都是牵挂,而在第一眼看到那两扇略显得破旧的大门之际,陈子明的心猛然便是一颤,眼角不禁便微微湿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