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鬼地方。】
被深深遮到眉际的连帽斗篷覆盖了大半容貌,晨光下有些模糊的下巴轮廓勾勒出面具般毫无表情的的脸孔一角。这个几乎将全身都埋进黑斗篷里的家伙似乎和这座森林存在着某种格格不入的氛围障壁。不管是打扮还是气质,充满清爽阳光和空气的晨间树林风景和只在夜晚从事不见光工作的家伙之间互不相容到了异常扎眼的程度。
不过这种差异强烈的气氛适配问题与肩负的任务相比,不过是些可以踢到一边不去理会的小事一桩罢了。
一想到那个任务……黑斗篷下面的手立即下意识的按住腹部,胃袋里不断累积起来的沉重感让他感觉自己已经像是个工作过度,快要回家吃闲饭等死的老头子了。
——【不惜一切代价抹杀目标,与目标接触的人物一并清除。】
那位雇主的脑子被那些还埋在地下的金子差不多都快折腾到疯了傻了。他们这些人是一流的杀手没错,但绝不是什么任务达成率00%的传奇!和不知道用了何种手法秒杀整队杀手的家伙再次冲突?三岁小孩都知道胜负结果。
全灭——只有全灭,除了全灭还是全灭。
谁都不会相信靠着这十几个身心疲惫、士气低落的杀手刺客孤注一掷的拼死一击就能将实体不明的强大对手放倒。哪怕是已经进了食腐野兽肚子里的前几波同伴复活并加入战团也做不成这种艰难的伟业,最多只会让他们重新躺下去一次。
如果他有机会在雇主面前不管不顾的大唱这种失败主义论调,天可怜见,他的口才够好又或雇主的脑子突然转了弯,或许事情还能出现一些专辑,但现在……
粗话俚语、战马嘶鸣、金属碰撞……仿佛把世界上一切噪音从各个角落旮旯搜罗过来然后混合搅拌出来的喧哗在黑斗篷的身后不断膨胀起来。
“头儿,骑士老爷们总算是起床了。”
比噪音响起稍微慢了一拍钻进耳朵的是副手轻蔑的嗤笑,身上一块块隆起的结实肌肉点缀着长短深浅不一的疤痕,不修边幅的络腮胡就像是个树丛。像山贼多于像刺客的男人上去心情不算好,似乎对那些【同伴】啐上一口唾沫或用一声响亮的口哨嘘上一声比较符合他此刻的想法和做派。<)领的骑兵与教会骑士团组成的联合调查搜索队——总计500骑的增援部队,就在昨天晚上与杀手们成功合流。
——【没有他们粉碎不了的障碍。】
伯爵的命令书末尾一句是如此的笃定,从中不但能一窥伯爵对这些战士的自信,隐含致命威胁的狰狞笑容同样能被黑斗篷窥见。
500骑骑兵的确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缺乏可用于依托周旋的堡垒和山地、森林等地形。数量对比处于绝对劣势的目标在毫无遮掩的平原地带遭遇这股力量绝对是噩梦一场,高速冲击的破坏力的确能如字面所表达的意思那样——【粉碎敌人】。
不过,还是有欠考量。
这支混合部队在接到来自各自主人的密令后,为了能够及时到达指定位置截杀目标,采取急行军,骑士们因为连夜奔袭而积累了相当的疲劳和怨气。在赶路的途中,那些常年累积起来的摩擦矛盾在两位指挥官的竭力约束下,只是以谩骂的形式像火星一样不断在暗夜中闪现,并没有发展出一场血腥的哗变械斗。不过,如果这些骑士没有昨晚的及时休整,而是还在继续赶路,那两位指挥官能否继续维持住这种【和谐】气氛……大概只有全能的玛法才知道吧。不管怎么说,赶到森林边缘待机的增援部队在士气上已经产生了相当的损耗,很难以万全的状态对目标发起攻击。
让他们这些杀手配合骑士作战也是个大问题,即便工作内容并无二致,行动方式却存在巨大的差异。
行动模式的公开性和隐蔽性所带来的差别不只体现在着装的鲜亮程度上,战术、装备、行为思想方面全都体现着两者间的差别。让喜欢正面交锋、常规作战的骑士先生们和混迹于人群、在黑夜中挥动匕首摆弄毒药的杀手之辈相互配合协调作战——就算召集整个查理曼王国的智者也必须耗费数年的时间与精力才能完成这项伟业的初步阶段。
在现实中,这种尝试还没有人做过。估计也没有人愿意尝试撮合这两拨如同油和水一样相互抵制,彼此间充斥着侮辱轻视的敌意的人群,远离这个火药味十足的团体才是正确的选择。
以上就是己方现状的写照——单纯为了用数量优势来压倒、粉碎目标而聚集起来、有着各自立场和打算的人群就是这幅德行。
目标现在的情势又是如何呢?
甩掉想要叹息的沉重压力,帽檐遮蔽下没有焦点的浑浊白色左眼阖上眼睑,脑海中浮现出完全不同眼前的风景,从高空俯瞰的林间景象浮现出来。
——悖逆玛法信仰所获得的力量,正协助这个男人窥探着他对手的动向。
通过改造身体来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这种做法在杀手中也不多见,除了玛法圣教会宣扬的教义中有禁止信徒自杀、自残母神所赐予之肉身的教条之外,改造手术居高不下的失败率甚至是死亡率也是让渴求力量、同时仔细核算代价的家伙们望而却步的主要原因。
黑斗篷男子接受这种可疑的**改造完全是出于自愿及工作需要。通过支付左眼为【代价】,使魔苍鹰视线所及的一切会被传递进脑髓里绘成图像。凭借这【鹰眼(eagleeye)】的广泛前出搜索侦查能力,他成功地指挥着杀手们避开陷阱和哨戒,将匕首一次次成功送进猎物的心脏,几乎从未失手。
鹰之眼此刻的视线并非整个森林那样广大的范围,林间小路上一辆颠簸个不停的马车占据了视界的全部。
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当然不可能有什么人来修缮道路,唯一的一条小路不过是条是靠兽踩人压开辟出来的土路,那辆上去有些年岁的老爷马车在这种能把人活活颠散的道路条件下始终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且没有散架,实在让人不禁要感慨驾车者高超的技术以及老旧马车的倔强。
一辆普通的行商马车,一个唾手可得的目标。
——如果是【业内】人士见这样的风景多半都会嗤笑着做如此想吧?
包括之前的自己在内,未曾体验过实际状况带来的那种沉重挫折的家伙都是如此轻松懈怠。
已经体验了不止一次的现下,别说是轻松,就连镇静的余裕都未必像失去生气的表情一样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