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祥暗笑,他猜到李持必会选择第二种,第一种成本太大代价太高,且还是上堂审理,并且要原原本本地将今日之事说个清楚,相信李持也不愿意还原事情真相,毕竟他骂人在先。
曹殊隽并不说话,他完全相信夏祥不会卖他,不管夏祥划出什么道道,他都会应战。他甚至还一只脚尖点地,充满挑衅的目光看向李持,意思是尽管放马过来,我绝对一个回合放倒你。
“君子动口不动手,文斗就要讲究君子之风。”夏祥淡淡一笑,问身边一个十指黝黑的围观者,“你可是窑匠?”
窑匠蔡文今年三十五岁,干了二十多年窑匠,经他的手烧出的砖瓦不计其数。他平常见过的最大官差就是捕头丁可用,别说县尊了,就连县丞许和光县尉马展国都没有机会见到。今天闲来无事,过来看看热闹,不想竟然见到了堂堂的夏县尊。
在听到身边近在咫尺的英俊男子竟是夏县尊时,蔡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张、激动、兴奋,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狂乱之中。乍听到夏县尊问他话,他手足无措,想要朝夏县尊施礼,又忘了怎么见礼,慌张之下后退一步,一不小心踩在了一块砖头上,竟一屁股摔倒在地。
人群发出了一阵哄笑。
夏祥也笑了,上前一步,扶起了蔡文,笑道:“只是问问你是不是窑匠,又不打你板子,怕什么?难道本官像吃人的老虎不成?”
“不是,不是,夏县尊像是一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被夏县尊亲自扶起,蔡文更是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小的、小的是窑匠,叫蔡、蔡文。”
“噗哧……这下有人开心了,以后肯定会坐实他是诚实可靠小郎君的称呼。”连若涵忍不住笑出声来,夏祥之前自夸是诚实可靠小郎君,不想偶遇的一个窑匠也说他是诚实可靠小郎君,他听了岂不是更会得意了?
夏祥得意地冲连若涵、曹姝璃扬了扬眉毛,才对蔡文说道:“蔡文,你不必紧张,本官只是向你请教一些事情……此窑只出产砖瓦?”
“回夏县尊,除了砖瓦之外,还出产少量陶器。”说到专业事情,蔡文的胆子大了几分,“砖瓦主要为真定城内百姓盖房之用,陶器是供百姓日常之用。”
“真定城外用砖瓦盖房者,不过十有四五,许多百姓还是用黄泥盖房。”夏祥点头说道,“能用得起瓷器者,也不过十有四五,不少百姓日常还是使用陶器居多。”
城中民宅,全部有砖瓦所盖者,除非大户人家。中等人家是外墙用砖,里面以黄泥为墙。贫穷人家,茅草为顶黄泥为墙。同样,大夏虽盛产瓷器,但普通人家还是用不起,多用陶器。瓷器虽精美,却价值不菲。
夏祥一拍蔡文的肩膀:“等下他二人要算数,你来做一下评判,如何?”
“小人不敢!”蔡文惶恐不安。
“并不难,有何不敢?”夏祥朝前走去,众人尾随身后,来到瓦窑的大门之处,大门之上有一块匾,上书三个大字:蔡家窑。
下面还一行小字,是一首诗: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
连若涵小声念了一遍,陶尽门前土,屋上无片瓦。十指不沾泥,鳞鳞居大厦……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犹如白玉的双手上,又转头去看蔡文十指尽黑的双手,心中顿生怜悯,更是坚定要为百姓谋福之心。
想想她以前还是太奢侈了,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知民生难,今日之行,让她切身感受到了百姓为了吃饱饭穿暖衣的不易。而她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相比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百姓来说,她所经历的人生波折又算得了什么?
再看夏祥时的目光,连若涵的眼神多了意味深长的内容和仰慕。比夏祥有才华者,大有人在,比夏祥英俊者,也数不胜数。比夏祥出身高贵者,更是多如牛毛。甚至比夏祥更年轻有为更有官场智慧者,也不在少数。但如夏祥一般年纪就有一颗真正的为国为民之心,又时刻将百姓放在心间,一心为百姓着想谋福的朝廷命官,并不多见。
最主要的是,他或许每个方面都不是最优秀者,但他却是综合了各个方面优秀品行的郎君,是难得的集大成的少年郎……连若涵芳心暗喜,愈发觉得之前在迫不得已之时声称她和夏祥私定终身之举是多么的明智。
“到底要怎样文斗?”李持耐心不足,上前一步拦住夏祥去路,“夏县尊莫非愚弄在下不成?”
“你当本官有闲情愚弄你?”夏祥从容地一笑,用手一指瓦窑,“蔡家窑一年出产砖瓦无数,问题来了,若是盖一处宅院,房屋七八间,可居一家五六口人,全用砖瓦或是半用砖瓦,花费各需要多少?谁的答案最准确,谁就是获胜者。”
李持顿时愣住,他万万没想到夏祥所出的问题会是如此刁钻的问题,他熟读四书五经,对于算数还真不是十分精通。正要开口反对夏祥的问题过于偏门时,却被郑明睿悄悄拉到一边。
“李兄不必感到为难,你忘了在下最是精通算数?”郑明睿自得地一笑,“有我相助,你必旗开得胜。”
李持一想也是,点头说道:“好,有郑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转身冲夏祥点头,“夏县尊,我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