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了车,一直到了墓地,顾悦然也依旧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过去了一夜,自己就离了婚又结了婚,这换老公的速度,都能上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吧?
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此时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眼里心里只有这灰沉沉的天,和怀里的骨灰盒。
顾悦然捧着顾城的骨灰盒和殷君致殷子爵一起站在墓地前,看着请来的风水先生绕着墓地转,嘴里念念有词,在静寂得只有呼啸而过和时而响起的一两声呜咽声中,显得格外的寥落和沉重,如同天空沉沉的阴云,压在人心头。
顾悦然此时没有泪,小小精致的脸,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眉目间带着几分清凛,唇紧紧的抿着。
过了好一会儿,风水先生叫吉时到,可以下葬了。
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顾悦然身上,她一脸的严肃郑重,没有半分迟疑,捧着骨灰盒一步步走进墓穴,在风水先生的指引下轻轻的将骨灰盒放下,双手虔诚的捧了一把泥,缓缓的盖在骨灰盒上。
许多人都忍不住低低的啜泣起来,殷子爵感受到了那份沉重,更清晰直观的明白了,从此以后,那个面容清癯气质儒雅,总是对着他温和慈爱微笑的老人再也不会抱他亲他,也不会在摆满了书籍的书房里,就着墨香摊着一本微黄的书,教他认字,给他将故事,说人生的道理。
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殷子爵感受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痛,也许他还不是很清楚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舍,他不愿意让他就这样远去。
“哇!”殷子爵哇的一声哭起来,蹬蹬的朝墓穴跑去:“外公,呜呜,外公你不要死,外公你不要走。外公——”
殷君致眼快手捷的将他一把抱住,殷子爵挣扎:“放开我,坏人,放开我,我要外公,我要我的外公,呜呜呜,外公,我要你!”
顾悦然眼中终于染上了泪。
她起身,回头朝殷子爵张开怀抱,殷子爵扑到她怀里,抱着她呜呜的哭着求:“妈妈,我们不要把外公埋在地里,他会冷的!我们把外公带回家,我们把他带回家!”
顾悦然忍着泪,温柔而坚定的给他擦了泪,抱着他转向骨灰盒,轻声对他说:“子爵,我们不哭。外公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他还是会看着我们的,他那么疼爱我们,他一定希望看到我们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所以我们不哭好不好,我们笑一笑好不好?我们笑着送外公走好不好?”
“妈妈!”殷子爵哭。
“我们笑一笑,外公,会安心的!”顾悦然擦掉他的泪:“来,我们笑一笑。”
殷子爵不明白这些,但他知道外公一向都喜欢他笑,说他笑得像个天使。
他努力的让自己笑:“外公我不哭,我是男子汉,是你的天使,我不哭!”
顾悦然抱着他蹲下,抓着他的手捧了一把泥,盖在骨灰盒上,然后抱着他起身,上了墓穴。
每一步都似乎有千万斤沉重,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才不让自己回头。
那么艰难,她还是要坚定的走出去。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悲伤,会后悔会心痛会不舍得将他独留在这冰冷的地下。
但她更怕她的孩子会心里留下阴影。
做了父母,才更能够明白父母的心。
她相信,父亲必定跟她一样的心思的。
殷君致深深的看着她。
一身的黑让她显得越发的消瘦,脸白白的,眼红红的,唇紧紧的抿着,几缕飘散的发丝沾染了尘土,在她唇边飘飞。
看起来是那样的羸弱,却又倔强,无端的刺痛了心。
他上前一步将她拉出来,然后就再也没有放开过她的手。
冰冷的手。
总让他有一种,想要用体温去温暖的冲动。
葬礼很快完成,前来送丧的客人陆陆续续告辞,殷君致带着顾悦然和殷子爵站在一旁,给前来送丧的人行礼道谢。
悲伤不已的教授来到他们面前,对顾悦然说:“老顾走了,没人看着你了,你更要时时刻刻记着,不要再行差踏错,再做出那种令你爸蒙羞的事。他这一辈子啊,光风霁月,谁知道——”
老人家忍不住眼睛又红了。
“好了好了,人都走了,还说这些话做什么呢?”另一个教授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对顾悦然说:“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你妈和孩子。”
又看了殷君致一眼,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俩老互相搀扶着下山去。
顾悦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他们深深鞠躬。
她知道,这些人不管说的是好话还是歹话,心总是好的。
她领这一份情。
罗倩英还在医院,山上阴冷,对小孩子也不好,等送走了众人,他们也下山了。
“小丫头!”看着顾悦然带着孩子要上殷君致的车,许锦亭再也忍不住上前叫住她。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
殷子爵是不是真的是殷君致的孩子?
她跟殷君致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一夜之间,天翻地覆?